這招確實是范閑常用的招術,當年他就是用這招,將陰殺妓女,名聲敗壞的事跡,壓在了二皇子和李弘成的身上,最終逼的二皇子出了險招,然后李弘成被靖王爺囚禁在王府大半年。
“不錯,如今朝廷里有很多官員開始抱賀宗緯的大腿……三姓家奴?其實他一直跟的主子都是姓李,而且官員這種生物,哪里會忌諱名聲這種事情。”范閑嘲諷說道:“只是這些官員大概沒有想到,不論朝廷的局勢怎樣發展,賀宗緯將來終究難逃死路一條。”
“怎么說?”
范閑當著弘成的面,沒有絲毫隱瞞,直接冷笑說道:“陛下用都察院來制衡監察院,削監察院的權,這一點是事先就對我言明的。我很認可這一條,監察院一家獨大,對朝廷,對百姓都不是什么好事。”
“但監察院的兇名在此,陛下必須挑選一個敢和我做對的臣子出頭……所以挑了賀宗緯,因為此人知道,無論將來怎么發展,我肯定不會放過他。”范閑的唇角泛起一絲冷漠的味道:“所以他只有努力地往爬,只是就算他的能力再強,將都察院發展到可以與監察院對立的程度,可是那又如何?是都察院這個衙門起來了,并不是他這個人。”
“當監察院真正變成檢查院的那天,賀宗緯也就不再有利用的價值。”范閑搖了搖頭,“陛下如今就這么幾個兒子,只可能是老三那小子繼位,不論老三將來會怎樣思考,繼位之初總要考慮一下我的態度……賀宗緯他壓了我這么久,不付出些代價怎么辦?”
“他是個沒有根基的草,只是被攥在陛下的手里,所以他的人生,取決于陛下還能活多少年。”
李弘成聽的心頭一寒。
范閑閉著眼睛說道:“所有人都認為陛下身體健康,又是位大宗師,卻沒有想過,陛下如今也是五六十歲的人了。”
李弘成搖搖頭:“必須承認,我看事情沒有你看的遠。”
“這是自然,不然當年你也不會被靖王爺關在府上那么久。”范閑微笑望著他。
“如今想來,你是救了我一命。”李弘成低頭說道:“如果兩年前我一直留在京都,只怕現在也已經死了。”
他抬起頭來,慨然嘆道:“就像老二那樣。”
……
……
提到了死去的人們,場間的氣氛又變得壓抑了起來。許久之后,李弘成勉強笑著說道:“當然,這件事情不能怪你。那日抱月樓外你在茶鋪里與老二說的話,他后來都講給我聽了……我知道,你只是想把老二打下來,也想救他一條性命,只是……他這人啊,其實和你一樣倔,不怎么肯聽人言的。”
李弘成從一開始的時候,在奪嫡之爭中,就站在二皇子的身后。范閑執掌監察院后強力的打擊,只是將李弘成從京都這潭毒水里打了出來,卻沒有將二皇子打出來。但范閑清楚,弘成之所以支持二皇子,并不僅僅是因為將來的利益,而是因為他們本身就是極好的朋友。
“我很抱歉他們的離去。”范閑說道:“但世界上有太多事情,是我們無法完全解決的。”
“我一直很好奇。”李弘成盯著范閑的眼睛,說道:“不論是老二還是太子殿下,都在努力地進行某些事情,而似乎只有你,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斷定了這些皇子們的折騰,會以很慘痛的失敗而告終,你是如何判斷出了這一點?難道一開始,你就神機妙算到,他們沒有絲毫成功的可能性?”
“這和自小的教育有關。”范閑認真回答道:“打小的時候,奶奶抱著我,便會不停地對我說,陛下這樣,陛下那樣,陛下戰無不勝,陛下如何如何……我習慣了,我也就接受了,而且……”
他搖了搖頭:“最后的事實也證明了,陛下確實……戰無不勝。”
李弘成默然無語,只有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