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在靖王看來,自己的兒子李弘成在定州等范若若苦苦等了三年多,皇帝居然一轉手讓范家小姐許配給賀宗緯,這才是真正無恥的挖墻腳。
范閑平靜地在府中看著這幕大戲的進展,只要宮中指婚的旨意一天不入府,他便有時間多看看,靖王爺雖然久不問事,但身份地位在這里,陛下總要忌憚一下自己兄弟的情緒。
過了些時日,京都里的局勢平靜了許多,宮里與范府靖王府還在拔河,賀宗緯自己倒是沒有表現出什么態度。范閑從宮里獲得的第一手消息是,陛下已經當面對他提出了這門婚事,這位賀大人寵辱不驚,只是平靜謝恩,表示愿意。
范家小姐的婚事,雖然影響極大,但畢竟影響不到朝廷的運行。問題在于這門婚事背后,陛下的意思,以及日后慶國朝廷兩院間的和諧發展,才事關緊要。
更有敏銳的人察覺到,陛下與范閑之間的角力,不僅僅是顏面上的問題這般簡單,更是君臣之間的一次壓迫與反壓迫。這世上,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
皇帝陛下如今便是在試探著吹東風,不料卻錯誤地擂響了靖王爺這架老戰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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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入冬時,寒冷的空氣似要凝結了一般,卻又被民宅中的火爐氣息烤的松動了一些。就在由冰冷的西風與萬家火爐的暖意交雜中,留在青州養傷的王十三郎與葉靈兒終于回到了京都。
葉靈兒因為當年二皇子的服毒自盡,始終對于自己的父親大人未能完全釋懷,所以只是送了封信回葉府,便住進了范府之中,與林婉兒為伴。
范閑只得親自去樞密院通知了葉重一聲,這位如今慶**方第一人,聽到這個消息之后,黯然長嘆一聲,拍了拍范閑的肩膀,沒有更多的表示。
葉重知道女兒住在范府,自然沒有什么問題,但想到最近范若若的婚事,卻是忍不住問了范閑兩聲。
他身為樞密院正使,也不明白陛下為什么一定要讓范閑丟臉,也不明白范閑為什么要一直硬抗著——在他看來,賀大人已入門下中書,倒是配得起范若若,只要范閑點個頭,靖王府那邊找不著理由再鬧,一切事情都會變得順當起來。
看來所有人都知道皇帝的執著,卻都忽略了范閑的執著,范閑這一世不想做的事情,還沒有人能逼他做的,即便皇帝也是如此。
范閑沒有和葉重解釋,只是笑了兩聲,便離開了樞密院。他沒有回府,而是坐上馬車,向著太學的方向駛去。
妻子和葉靈兒那丫頭正在府里說八卦,他卻要去看八卦——葉靈兒和王十三郎已經回京,宏成當然也回來——靖王爺這座破戰鼓快被陛下擂破,他必須親自出馬燒這一把火去。
馬車行至東川路口便停了下來,范閑上了離書局不遠處的一間酒樓,要了幾個小菜,一邊慢慢吃,一邊往書局方向看去。澹泊書局的對面便是有間醫館,名字是范閑親自取的,字是由舒蕪寫的。
范家小姐主持的醫館,只用了很短的時間,便在整個京都獲得了極大的好評。她本身醫術精湛,收費又極低廉,也不論病人貴賤,只是排號問診抓藥,不多時,便搏得了京都平民百姓的交口稱贊。此時將至暮時,醫館門口的寒風中依然排著長隊,林婉兒從范府派過來的得力家丁,正在館外維持著秩序,分發著熱湯,一切的細節都照顧的極為周全。
范閑瞇著眼睛看著那處,果然看到了那位面色微黑的官員,不是賀宗緯還是誰?受到了宮里的壓力,他不可能見賀宗緯一面便打對方一次,而且他發現賀宗緯此人果然聰明,居然知道誰說話都是假的,只有范家小姐自己點頭才是真的。
最近這些天,賀宗緯下朝之后,竟是都會來醫館向范若若問好,然后才會回家。慶國男女之防并不像北齊那般嚴苛,加上范若若本來當街行醫,就不可能顧忌這么多,所以賀宗緯依禮相見,竟是誰也無法攔阻。如今這已經成了京都眾人皆知的消息,已然傳成了一段佳話一般。
范閑的目力極好,看清楚了妹妹在問診之余,偶爾也會和賀宗緯說上兩句話。對于這點他也并不意外,因為早在五年前的一石居處,他便知道妹妹與賀宗緯識得,應該是靖王府詩會時認識的,其時范家小姐乃是京都才女,賀宗緯是京都才子,二人自然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