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若若未經思考,平靜說道:“妹妹現在還不想嫁。”
這幾日賀宗緯一直去醫館非示威靜坐,表現的足夠溫文而雅,誠心摯意,范若若不是生活在真空中的女子,當然也知曉最近有自己有關的八卦,也知道兄長正在為這件事情煩心,自然會與賀宗緯講清楚。只是賀宗緯依然不屈不撓,發揮不怕燙的死豬精神,又戴了一個真摯的面具,范若若也不好學思轍那樣扛起掃帚趕人。
“好,不想嫁那就別嫁。”范閑臉上的平靜也不是裝出來的,“你知道我這個做兄長的看似溫和,實際上有些霸道。我不喜歡賀宗緯這個人,即便你答應嫁給她,我也要棒打鴛鴦。”
范若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低聲咕噥道,當年小時候還說什么戀愛自由,如今卻只知道霸道。
她卻哪里知道,在二人幼年時講鬼故事的時節,真實年齡比她大十幾歲的范閑,早就自然而然有了帶閨女的感覺。
自家閨女要嫁人,哪有當父親的人會信奉什么戀愛自由的鬼話——慶國沒有,那個世界沒有,整個宇宙都沒有。
一席話后,范若若沉默了起來,兩只手攥著衣角用力地搓揉著,緊張而復雜的情緒,讓她與這世間旁的女子并沒有什么兩樣。許久之后,她忽然嘆了口氣,望著范閑幽幽說道:“哥哥,我是不是很任性?”
如果放在別的權貴府中,甚至是放在這天下任意一處所在,范若若對自己人生婚姻愛情的選擇,都會顯得格外不一樣。她先是拒絕了靖王府的聯姻請求,逃離了京都,在苦荷門下學藝數載,如今又拒絕了皇帝陛下的第二次指婚。
抗旨拒婚,在封建皇權的社會里,當然會給自己的家人帶來很多的危險與不便,為了自己的人生,而陷家人于不安定之中,只怕所有人都會認為這種做法,是一種極其任性而不負責任的舉動。
但范閑是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那個人,唯一的那個伏波娃,看過性政治的男人,所以他從來不認為妹妹的決定,有絲毫需要批評的地方。
很多年前那個姓葉的女子或許也看過,但她畢竟已經離開了,所以如今便只有范閑一個人很強硬地站在人世間,以支持妹妹任性的方式,來回味或者說是追憶那個結婚并不需要長輩點名的美好世界,那個至少在某些方面更平等一些的美好世界。
“你傻了?”范閑的臉色冷了下來,嚴厲說道:“從小我就教你,自己的幸福大過天,除了真心愿意的事情外,沒有任何事值得我們做任何的犧牲或是讓步。忠孝之道是要講的,但在你我自己的幸福面前,都不值一提。”
“可是這不是很自私的一種做法?”范若若沒有被兄長冰冷的臉色嚇退,仰著臉很認真地說道:“因為我的事情,讓府中不得安寧,整個京都鬧的沸沸揚揚……”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范閑已經是揮手止住,皺著眉頭說道:“你是我一手帶大的丫頭,雖然跟在我身邊的時間沒有思思那幾個大丫頭長。但你知道我對你寄予厚望……我就是希望你能夠成為與這世上一般女子不一樣的人。”
“什么是任性?”范閑瞇著眼睛說道:“父親和奶奶如今都在澹州,京里就只有我為你作主,任性一下又怕什么?至于說到自私,我本就是一個極端自私的人,尤其是在家人親人方面,你應該很清楚這一點。”
范若若低頭無語,眼睛卻漸漸濕了起來,只有事處其中的她,才知道自哥哥入京之后,為自己的婚事****多久的心,當年為了拒絕靖王府的提親,他甚至不惜與北齊人達成協議,也要把自己換到苦荷門下為徒。
看似簡單,實際上范閑為此付出了太多心力與代價,每每思及此,范若若總覺得自己的任性,讓兄長太過操心。她心頭的內疚之意愈重,愈能感覺到兄長對自己的拳拳情意,姑娘家百般滋味交雜在心頭,哪是辭句所能道清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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