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門外,所有的劍廬弟子唰的一聲齊齊跪到了地上,向著劍廬的方向叩首請安,那些曾經參與了控制王十三郎一事的弟子們,更是感到了恐懼與強烈的不安,下意識開始用目光尋找大師兄的身影,就如同很多話本小說中寫的那樣,最擅于背黑鍋的組合中,大師兄這個角色肯定后背背的黑鍋最多,比如猴子。
云之瀾半跪于地,臉色平靜,小臂上的衣袖卻如被風吹過一般輕輕顫抖,暴露了他此時內心深處的真實情緒。他不知道師尊大人是什么時候來到了劍廬前方,也不知道師尊大人對自己的所為有什么意見,但他只知道,他必須這樣做,即便師尊大人不允許。
何道人扶住了受傷后的狼桃,北齊諸位高手一臉震驚的看著劍廬緊閉的門,不知道里面正在發生什么,將要發生什么,四顧劍為什么要幫助范閑挾持皇帝陛下,陛下此時可還安全。他們的心急如焚,然而在四顧劍的威名之下,卻是根本不敢沖進去救人。
他們當中最強大的狼桃大人,也敵不過四顧劍隨手扔出的一截樹枝,這種實力上的差距,是無法用決心和勇氣來彌補的。
狼桃動作緩慢地擦去了唇角的血漬,冷冷地看著劍廬深處,眸中閃過一絲很復雜的情緒,似乎覺得某些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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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地摔落在堅硬的青石地上,范閑的腳尖在撞擊的一瞬間一縮,借著去勢彈起了身體,手掌早已松開了小皇帝的手,抬了起來,右手懸腕倒提著黑色匕首,半蹲于地,盯著身后的木門。
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強行轉換了方位,準備好了殺招,做出了以虎搏兔的姿態,不得不說,范閑如今的實力確實相當強悍。
如果此時云之瀾和狼桃破門而入,范閑至少也不會像先前那樣狼狽,反而可以給對方雷霆一擊。
只是過去了許久,那扇看似弱不禁風的草門,依然平靜地闔著,沒有人破門而入,甚至門外的聲音都漸漸微弱起來。這扇太過尋常的草門,竟似可以將所有的風雨與血腥關在門外,而讓門內的人自成一統,偏安于廬中,自尋遁世之樂。
許久之后,范閑緩緩地站起身來,瞇著眼睛看著那扇門,知道云之瀾和狼桃既然先前沒有殺進來,那至少在短時間內,是沒有勇氣進行第二次嘗試。
根本不用思考,他也知道這是為什么,劍廬雖是武道圣地,但對于云之瀾來說,能夠把他趕出去的,只有劍廬的主人,那位性情怪戾的大宗師。
范閑并不意外,先前之所以選擇強突劍廬,也是估到了四顧劍一定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吃大虧。他只是好奇四顧劍是用怎樣的手法表現了他的態度。
劍廬內一片安靜,范閑轉過身去,發現北齊小皇帝正半坐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扶著自己的腳,似乎是先前那次撞擊把他摔傷了。范閑沒有心情去管他,只是平靜地環顧著四周,然而卻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蹤影。
他沒有看到那截樹枝和那片青葉,但在轉身前的剎那,他的眼角余光隱約捕捉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正是這個身影讓他覺得有些奇怪。今天來劍廬,他當然不敢帶著影子,那個身影是誰?如果是四顧劍,為什么自己會覺得熟悉?
青石板地上,有草屑在隨風慢慢挪動,廬外的喧囂似乎已經成了很多年前的故事。范閑走到北齊小皇帝身邊,伸出一只手將他扶了起來,然后向著劍廬內的第三道門行去。
就在二人離那道門不足三步時,這道草門被人緩緩從里面拉開。一個童子伸出了腦袋,眼睛精靈無比地轉個不停,在范閑和北齊小皇帝的身上掃了兩下,嘻嘻笑著說道:“二位誰姓范?誰姓戰?”
“朕便是北齊皇帝。”北齊小皇帝臉色煞白,看樣子腳踝處的傷勢讓他痛的有些禁受不住,但是在劍廬內部,他依然是習慣性地搶先開口說話。
范閑此時的感覺很奇妙,他不知道在這座劍廬之中會遇到什么,微嘲一笑說道:“那我只有姓范了。”
那名童子聽到二人自報姓氏,很開心地笑了起來,將草門完全拉開,恭敬行了一禮,說道:“二位貴客請隨我來,房間還在里面。”
童子轉身帶路,范閑懷中的北齊小皇帝的眉頭卻是皺了起來,他來東夷城已有數日,數次入廬,對此間道路并不陌生,然而卻一直沒有見到四顧劍的真人。今日范閑破了自己與云之瀾的阻撓強行入廬,看來四顧劍非但不怒,反而有了與自己二人見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