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北齊小皇帝的心神便凝重起來,隱隱查覺到了一絲不妙。
而范閑的目光卻是投注在那名童子的身后,童子的背后背著一柄長劍,看上去與他瘦削的身材完全不合。
不多時,童子便將二人帶到劍廬深處的一個房間里,又有仆婦端來熱水吃食后,便退了出去,將這個安靜的房間留給了范閑與北齊小皇帝二人。
主人家一直沒有發話相見,這兩名客人也只好有些被動地接受著安排。問題是此時深在劍廬之中,房間安靜異常,范閑與北齊小皇帝二人靜室獨處,氣氛頓時變得怪異起來。
范閑走到窗邊,推開窗廬向外望去,一眼,便瞧見了回字形庭院中間的那個大坑,眼瞳微縮。
而此時北齊小皇帝坐在他身后的床邊,冷冷地盯著他的背影,說道:“范閑,此時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話可以說了。”
范閑沒有回頭,輕聲應道:“你我說的任何一句話,相信四顧劍他都能聽的很清楚……不過,我確實很好奇,你為什么猜到我躲在理理的房間中。”
北齊小皇帝有些怪異地笑了笑,沒有解釋這個問題,反而說道:“朕也很奇怪,你為什么會猜到朕知道了你的下落,安排人手殺你。”
范閑聳聳肩,將目光從那大坑中各式各樣的劍枝上收了回來,轉身望著北齊小皇帝安靜說道:“這個問題不用解釋,其實我只是有些生氣,你現在為什么會變得如此愚蠢和幼稚。”
他緩緩垂下眼簾,說道:“你可曾想過殺了我之后,這天下將要為之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小皇帝的眉頭皺了皺,不知道是因為腳踝處的疼痛難忍,還是因為范閑給了他一個如此不入流的評價。
范閑從窗邊走了回來,坐在了床前的凳子上,平靜地看著小皇帝的臉龐,忽然開口說道:“你如今年紀已經不小了,可我還是習慣性地把你看成一個小皇帝。”
對著北齊皇帝,卻像是對著一個普通人一般說話,范閑所表現出來的態度與情緒,著實有些震撼了北齊皇帝的心。這不是實力的問題,而是一種根植于骨血最深處的平等感覺,就算是狼桃或云之瀾,面對北齊皇帝時,依然會恭敬無比,誰也不會像范閑這樣,視君王之尊如無物。
范閑靜靜地看著小皇帝清秀而尋常的容顏,思緒卻不知飄向了何處,他比世上任何人都清楚,這位小皇帝的厲害。數年前尚嫌稚嫩的他,就已經率先在慶國江南一帶布局,不論日后是范閑還是長公主控制內庫,他都會從中得到某些好處。再比如北齊錦衣衛指揮使沈重的死亡,這位小皇帝妙用上杉虎,一舉三得,不得不說帝心如鏡,人己自明。
然而范閑始終想不明白,對方會什么想要殺死自己。如果說慶歷七年京都叛亂時,北齊小皇帝可以通過長公主的手殺了自己,再扶大皇子登基,對北齊有極大的好處……可是如今已經三年過去,在東夷城殺了自己,北齊根本無法置身事外。
“在東夷城殺了你,至少可以迫使東夷城無法降慶。”小皇帝冷漠地看著范閑,似乎不憚于在他面前解釋什么,“至于你的死亡會不會激怒南慶朝廷,根本不在朕的考慮范圍之中……難道說,你不死,你那位皇帝老子,便會不對我大齊用兵?”
小皇帝冷笑一聲:“既然不論你是死是活,都不能阻止大戰的爆發,而你的死,至少可以讓東夷城投向朕。這等好事,朕為何不做?”
范閑的眼前浮過五竹叔的身影,望著小皇帝嘲諷而憐惜地笑了起來,一指頭狠狠地敲在了他光亮的額頭上,說道:“陛下或許自重身份,不會親自出手,只會出兵替我復仇,但如果你真的殺了我,我向你保證,沒有了苦荷的北齊,只會變成一片血澤。”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