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顧劍回頭看了范閑一眼,寒聲說道:“而在她看來,東夷城的力量不足以支撐她的想法。”
范閑沉默地推著輪椅,心里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葉輕眉既然因為憐惜世人疾苦,而在東夷城選擇了現世及入世,那么這位曾經散發無窮光芒的理想主義女子,一定會想方設法把這件事情實踐的更完善一些。
東夷城雖然地處海畔,聚集了天下的財富,但此地當年只是大魏的一個屬地,在大陸上的地位并不如何顯眼,最關鍵的是,東夷城內的人們以行商為業,精明處有余,執擰處卻是稍嫌不足,若要開創大局面,用自己的理念去影響整個天下,東夷城毫無疑問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為什么她不去北齊?嗯,就是當年的大魏。”這個時候,一直沉默的北齊小皇帝忽然插了一句話,引得范閑和四顧劍同時看了她一眼,她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朕總不能當一天啞巴。”
小皇帝之所以會沒有忍住問出這句話,原因也很簡單,在聽今天的故事之前,身為北齊皇帝的她,幼年時對于當年的天下第一葉家,就已經有了極深刻的認識,對于那位姓葉的女子,更是有隱隱幾絲佩服,后來親政之后,一力與南慶江南內庫勾結,更是知道那個內庫會對一個國度產生多么巨大的影響。
所以她很遺憾,很好奇,為什么葉輕眉當年不去大魏,也就是如今自己的國度,如果她當年去了,也許范閑就生在上京城,也許北齊就不會像今天這樣艱難度日,當然,最大的可能是,世間再也沒有范閑這個人。
范閑笑了笑,在四顧劍之前解釋道:“當年的大魏統有整個大陸,乃是封建腐朽勢力最集中的地方,雖然說革命應該去最困難的地方,但實際操作起來,卻是很不現實的。當時南慶已經與西胡征戰多年,國勢初見起萌之態,卻只是偏居一隅,不怎么引人注目,加上慶人性情開放剛烈,更容易接受新鮮的事物。所以母親當年選擇南慶,并不怎么出人意料。”
這一段話說完,小皇帝皺著眉頭,不悅地搖搖頭,心想這說的是些什么混帳話,怎么朕明明每個字都明白,加在一起卻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四顧劍看了范閑一眼,說道:“就是這個原因,她離開了東夷城,去了南慶……橫,她以為南慶那個世子爺會乖乖地聽她的話,待南慶一統天下之日,便是她改造天下之時……哪里想到世子爺最后也變成了人間一條真龍,豈會容忍有人騎在自己身上。”
這位大宗師最后難以自抑地笑了起來,笑聲里夾著幾分快慰之意。范閑心中微怒,冷冷地盯著他。
四顧劍根本不在意他的目光,冷漠加了一句:“我幼時嘗過人間無數酸甜苦辣,數次險些喪命,扶養我的仆人奶媽,不知道死了多少。所以一朝我大權在握,劍法初成,進入城主府之時,我便決意殺人復仇,卻被你母親阻了下來。”
“不過你母親既然離開了我東夷城,去了南慶,我自然就可以放手殺人。”四顧劍微微低著頭,說道:“一夜之間,我屠盡府內百余人,一夜之間,我氣息大亂,境界始成。”
“當然,從那件事情之后,我和你的母親就斷了任何書信來往,就此陌路。”四顧劍輕輕地拍著輪椅的扶手,話語間不盡感慨,不盡怨恨,不盡凌厲。
范閑微諷說道:“不要告訴我,事情終究還是那么俗,你不會也是我母親的傾慕者之一吧。”
四顧劍嘲諷說道:“就算她長的再漂亮,能耐再大,在我眼里,還是大青樹下那個小丫頭,我對于變態的事情沒有絲毫興趣。”
“我這一生,愛的只是手中的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