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素白衣衫的范若若笑著從兄長的手里接過打濕了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擦了擦自己的耳根和臉頰,看樣子她來的應該有些匆忙,平日里一臉的冰霜,此時卻被兩頰的紅暈涂抹的一干二凈。
“你怎么來了?”范閑回身往河岸上行去,很自然地伸出手去,想要牽著妹妹的手,以防她跌倒。
沒有想到,范若若卻沒有瞧見兄長伸過來的手,已經走了上去。范閑微微一怔,笑著說道:“看來苦荷當年沒有藏私,你這才學多久,身子比以往倒是好了很多。”
范若若笑了笑,沒有接這個問題,回答范閑先前那句話:“哥哥昨天夜里才回來,今天怎么又跑了出來?京都里有人找你有急事,嫂子偏生入了宮,藤大家的被那人煩的沒法子,只好找到了醫館。我是去一處打聽了下,才知道哥哥你出了城,我正準備去陳園來著,但在路口看見了沐風兒,知道你肯定在這里,便下車來尋你。”
范閑今天來陳園,院里的人應該不知道才是,不過他也懶得去理會這些小事,問道:“什么事兒,找我找的這么急?”
兄妹二人一邊說,一邊坐了下來,就如同五年前一樣,遙遙對著河那頭。
“也不是什么要緊事兒,只是好久沒見哥哥,想你了。”范若若微微笑著說道,其實既然那人煩到了范家小姐的頭上,肯定是極重要的事情。只是這位冰雪聰明的姑娘家,發現今日兄長竟然會來到太平別院靜思,那么心中一定是有更大的苦惱,她自然不愿意拿那些官場上的事情為煩他。
范閑心想如今的慶國官場上確實也不可能有什么大事兒,不由笑著搖搖頭,說道:“既然不是什么大事兒,你陪我坐坐也好,我正嫌一個人坐有些氣悶。”
這一坐又是半個時辰,范閑是心有所思,所以不想說話,只覺得有個完全信任自己的妹妹坐在自己的身邊,確實能夠讓自己的情緒更穩定一些。而范若若更是沒有什么旁的念頭,她只是在心里幽幽想著,只要能夠這樣安靜地在哥哥身旁坐下去,那就好了。
許久之后,太陽早已穿過了竹林的高梢,往著西邊的方向緩緩移了下去。淡淡的光芒,變成了無數斑駁的影子,打在兄妹二人的臉上。范閑的眼眸被那片片光芒恰好晃了一下眼,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嘆了一口氣。
范若若心頭一動,聽出了這聲嘆息里的太多苦惱,怨恨,無奈,不得已與沉重。她微微低頭,思忖很久后說道:“心里有什么事,說出來或許好些。”
范閑沉默許久后,忽然開口說道:“我的生母姓葉名輕眉。”
范若若微愕,抬眼看他,心想整個天下,自己大概是最早知道這個秘密的幾個人之一,為什么兄長此時又要重復一遍。但她知道范閑肯定必有后話,所以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沒有表達自己的疑惑。
“當年我帶你來此地,對河遙遙一祭,拜的是她賜予我這個肉身,讓我能在這個世界上活一遭。”范閑靜靜說道:“今日來此遙看,卻是敬她當年所行所為,拜她給我這個兒子留下了太多好處,給這世間的百姓也帶了一些不一樣的可能,更多的選擇。”
范若若在一旁安靜聽著。
“我這一生,沒有看見過她的模樣,沒有聽過她的聲音,但我見到了太多她留下來的痕跡。”范閑低頭思忖片刻后,繼續說道:“這次去東夷城,也看了不少,所以她在我心中的形象是越來越清晰,我也越來越習慣把她看成是自己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