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范閑離開之后,皇帝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案宗,心里生出了淡淡煩厭之心,一手將這些案宗推開,一個人孤伶伶地坐在御書房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之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情太過直接倔狠了些。”
皇帝一面在心里想著,一面喚了姚太監進來,問了一下今天京都里發生的事情,面色也漸漸寧靜下來。聽到孫府壽宴的事情,皇帝沉思許久,明白了范閑為什么會像被踩了尾巴的老貓一樣跳將起來,一位剛剛立下大功的臣子,馬上要被人削權,被人掃顏面,莫說范閑,不論是誰或許都會感到憤怒才是。
“也許這件事情是太急了一些。”皇帝在心里這般想著,卻不愿意承認自己有所疏漏,對姚太監冷漠說道:“告訴賀宗緯那邊,放手去做,至于安之那邊,你們暫時不要管了。”
皇帝沒有想到,范閑的憤怒基本上是偽裝出來的,他只是要用自己的憤怒與難過,逼著陛下動心,動不忍欺之心,再讓自己手中的絕大權力再多保留一段時間。
姚太監恭謹無比地應了一聲,緊接著壓低聲音說道:“那件事情,已經查到頭了。”
皇帝嗯了一聲,眸子里閃過一道寒光,說道:“說。”
“丙坊那出的出倉令,守城弩離開閩北的手令,都已經得了。只是最終查到樞密院的調令后,便指向了秦家,看不到那邊的影子。”
姚太監微顫著聲音說道,內廷最近這一年一直在暗中調查山谷狙殺一事,陛下始終沒有放過當年的疑點,一心想抓出那個人,安慰一下小范大人。
能夠悄無聲息地做了這么多事,而且還把手腳探入了內庫,即便是秦家這種曾經的軍方元勛門弟也無法做到,而且事后還沒有留下任何線索,整個慶國,除了皇帝陛下自己外,就只有監察院的人。
皇帝的表情十分復雜,他是一個極為記仇,極為敏感的人,如今的天下大勢可期,朝堂內部雖然有些小問題,但并沒有什么能夠威脅到李氏統治基礎的事情。
所以當年的山谷狙殺便成為了他心頭的一根刺,不僅僅是因為有人險些殺死了他的兒子,更因為他發現那個人隱隱間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控制。
就像今天的范閑一樣,似乎也有脫離自己控制的趨勢。對于范閑,他可以暫時容忍,因為這是他的親生兒子,是他最寵愛的兒子,也是為慶國立下最大功勞的兒子,而那個人呢?
那個人為慶國立下的功勞更大,而且皇帝一直沒有想清楚其間的緣由,他有些疲憊地坐在軟榻之上,似乎不想再繼續思考這件事情了,在沉默許久后說道:“山谷的事情查到這里為止,反正也都是快死的人了。”
“兩個太監后面的人查出來沒有?”
姚太監的太陽穴有些辣痛,很驚懼地搖了搖頭。他知道陛下說的兩個太監是誰,這又是慶國迷霧后的一椿迷案,其時在太后的主持下,整個慶國皇室都在向太子登基的道路上前行,二皇子也暫時與太子保持了和平,恰在此時,宮里卻跳出了兩個太監,意圖刺殺三皇子李承平。
究竟是想這樣做?而且在當時的情況下,三皇子的生死,對于太子登基根本沒有本質的影響,反而若三皇子慘死在宮中,對于太子二皇子來說,則是根本難以承擔的惡名。
事后范閑也仔細查過,但是太子和二皇子都沒有承認,長公主臨死前更是談都沒有談這種小事,范閑查不下去,只好認為是宮里其時變數太多,不知道是什么樣的矛盾暴發,才讓老三陷入了危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