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欺君的大罪,罪當凌遲處死。賀宗緯太了解皇帝陛下的性格了,只要有人敢背叛他,或者說,只要有臣子敢把自己的性命擺在皇帝的安危之前,他一定會雷霆大怒,深心戾刻。
而且欺君的人有很多。如果王啟年和高達被抓了回來,自然難逃死路,那監察院呢?范閑呢?
賀宗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年輕而疲憊的臉,頓時顯得多了幾分生氣,幾分肅殺之氣。
關于范閑,他是根本找不到任何下手的空門,所以他只有等著將來凄慘的那一天,除非在皇帝陛下死之前,他能夠挑動皇帝陛下與范閑的關系。
要挑動一對父子間的關系,當然是要用心意這種比較虛無縹渺的手段。而欺君之罪,便是個誅心的玩意兒。
說到底,這大概便是范閑此生唯一的命門,此人太過多情,若當初直接把高達和王啟年殺了,哪里還會有如今這些事情。賀宗緯一念此此,不由笑著搖了搖頭,緊接著低下頭去,輕輕敲了敲桌上的茶杯,發出叮的一聲響。
沒有過多久,有兩個人走了進來,其中一個約摸三十來歲,臉上帶著恭謹的表情,看這人的五官,與賀宗緯倒有些相像。而另一個人則是年將逾半百,卻依然做著儒生的服飾打扮。
“王啟年,高達。”賀宗緯沒有蘊釀什么措辭,很直接地說道:“查這兩個人已經查了一年多了,你們到底有沒有什么線索。”
那位與賀宗緯相像的人,其實是他的一位遠房堂兄,嗓音有些微沙,應道:“隱約抓到些線頭,只是監察院做事,即便讓你嗅到些風聲,也根本追不上去,所有的事情在三年前便停止了,就算這兩個人與監察院暗中還有聯系,只怕也是我們觸不到的地方。”
賀宗緯皺著眉頭,點了點頭,他心里清楚,憑借監察院的力量,不論是陳老院長親自出手,還是范閑做安排,僅憑朝堂上的這些官吏,根本掀不動那塊鐵板,除非自己暗中命刑部和大理寺去世間海捕,可問題是,此事必須做的隱秘,而刑部和大理寺里,根本藏著監察院的釘子。
如果一旦自己的舉措提醒了范閑,讓對方把這個口子堵了起來,甚至因為陰怒之下,暗中施出什么狠手,都不是賀宗緯想看到的。
“大人,這件事情光靠咱們,根本查不出什么東西。大東山上的尸首清點過,雖然不知道監察院是怎么做的,但人數與名錄剛好對上。而且那時山徑上有火,面目焚燒成那樣,根本不可能說出什么問題。”
那位年紀有些大的儒生依然一言不發,說話的還是賀宗緯的遠房堂兄,此人也是近年來才開始跟著賀宗緯辦事,為人處事極為謹慎,已經是賀宗緯的心腹親信,所以才被安排調查這件大事,說起話來也較為直接。
“京都叛亂的時候,征北營親兵大隊剛好圍山,那一役至少死了幾千人,監察院暗中動個手腳,移兩具尸首,并不怎么困難。”賀宗緯低著頭,皺眉盤算道,“就算山徑上有火,那山頂上呢?宗師之戰雖然威力極大,但古廟前死的人并不多,當年的任正卿和禮部大人們不都活的好好的?為什么王啟年卻死了?他到底是死在山頂還是下山的道路上?他的尸體如果沒有被燒,總能查出些蹊蹺。”
“可是已經過去了三年,尸骨早已成灰,他們說墳里埋的是王啟年,也只好認可那就是王啟年。”那名儒生終于開口,一開口便直中要害,“所以再去查幾年前的事情,一則太難,二則也永遠查不出問題,如果大人真想從這方面打開一條道路,我想,應該是去找活著的王啟年和高達更為重要。”
賀宗緯陷入了沉默之中,他當然知道自己這位謀士的意見是正確的,可問題在于,如果高達和王啟年如今躲在東夷城或者是北齊,隱姓埋名,誰能夠把這兩個大活人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