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她真的不清楚陛下和范閑之間真正的問題所在,究竟是陳老院長的死,還是別的什么問題?如果范閑明日肯認罪低頭,只要他能繼續活在京都里,將來的權力位份自然會慢慢恢復,那么漱芳宮哪里還需要擔心這些被大臣王公送入宮來的秀女。
宜貴嬪的眉尖微蹙,眼眸里忽然閃過一道難得一見的冰冷之意,說道:“這些小妮子若安份就好,若真的仗著娘家在朝廷里的那點兒力氣,就想在宮里搞三捻四,本宮斷不會容她們。”
畢竟是當了三年名義上宮中之主的女子,主持選秀一事,再如何天真爛漫的性情,早已在這宮里磨滅了大部分,此時冷冷的一句話,自然流露出幾絲尊嚴。
“聽說昨兒那些秀女剛入宮,便被母親趕了三人出去。”李承平誠懇地勸道:“畢竟是父皇的意思,您若是做的過明顯了些,怕父皇不高興。”
“你父皇即便知道了也是高興的,那些沒點兒眼力價兒的小丫頭……”宜貴嬪冷笑說道:“國朝也是久不選秀了,從太常寺到禮部都一點兒規矩也沒有,什么樣人家的女兒都往宮里送。也不知道她們是在娘家聽到了些什么,一進宮便大把地灑銀子,偏那些宮女嬤嬤大概也是許久沒有吃過這種銀子,竟生受了。”
她望著三皇子平靜說道:“那幾個秀女一入宮便打聽著宮里的情形,各宮里的主子她們不好議論什么,但議論起御書房里那位,卻是什么話都敢說……到底不是什么正經大臣府里的人家,都是些快破落的王公舊臣,大約不清楚范家柳府是什么樣的來頭,居然天真地以為范府真的失勢,那位卻不知為何得了陛下的歡心,便將那些言辭的鋒頭,對對準了那位……說的話不知有多難聽。”
“我將那三個秀女趕出宮去,既是給剩下來的提個醒兒,也是替她們家保命。”宜貴嬪輕輕地抿了抿鬢邊的發絲,幽幽說道:“且不說陛下若真聽到了這等議論,會怒成什么模樣,只要這些話傳到范閑的耳朵里,你說待事情平息后,這些秀女府上會凄慘成什么模樣。”
李承平終是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若最近的事態真的平息了,只怕母親不得添油加醋說給先生聽。”
宜貴嬪眉開眼笑啐了一口:“這孩子瞎說話,母親哪里是這樣的人。”
李承平撓了撓頭,欲言又止說道:“可是父皇總是把范家小姐留在御書房里,總歸是不合規矩。”
宜貴嬪沉默許久后笑了笑,沒有說什么,其實她心里清楚,那個讓自己變成女人的男人,那個天底下最強大的男人,其實也是會感到孤獨而已,在他的眼里,宮里的女人們似乎都有所索求,或許只有那位與皇宮毫無瓜葛的范家小姐,才會讓他真正地感到無所求吧。
陛下喜歡什么,就是喜歡身旁的人對自己無所求,一念及此,宜貴嬪的面色有些索然,望著李承平溫和說道:“你也少去冷宮,仔細陛下不高興。”
“淑貴妃被打入冷宮,可是她終究是二哥的親生母親,往年待我們幾個兄弟并不差,和二哥做的事情沒有關系。”李承平低聲解釋道:“如今寧姨也被打入冷宮,我總得去看看。”
宜貴嬪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她知道三皇子之所以常去冷宮探望,在宮里得了個寬仁的名聲,也讓陛下有些意外的欣賞……全是因為范閑的囑咐,三年前京都叛亂時,據說范閑曾經親口答應臨死的二皇子,替他照顧淑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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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芳宮里的母子二人輕聲說著選秀的事情,說著御書房里那位姑娘的事情,與此同時,御書房里的那位姑娘已經攙扶著傷勢未愈的皇帝陛下走了一圈,將將要回到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