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皇宮前的門下中書,早在賀宗緯呼喊之前,就已經有禁軍和大內侍衛注意到了此間的動靜,而一旦發現事有不協,十幾名侍衛和三名禁軍將領已經沖入了門下中書省的大屋,拔出了腰畔的佩刀,警惕地將范閑圍了起來。
就算范閑再厲害,也不可能在轉瞬間便殺出這些內廷侍衛的包圍。看著這一幕,所有人都放心了些,而人群之后的賀宗緯臉色也稍微好看了些,蒼白之色不見,反多了兩絲紅潤,他在后方厲聲喝道:“速速將這兇徒拿下!”
人的名,樹的影,就算人人都知道今日京都里的那些鮮血,都是小范大人的一聲令下所淌出來的,可是在沒有查清之前,誰敢上前拿下范閑?尤其是范閑沒有先動手的情況下,那幾位禁軍將領和內廷的侍衛,怎么敢貿然撲上?
皇城腳下一陣慌亂,調兵之聲四起,不過瞬息時間,門下中書省大屋外便傳來了無比急促的聲音,不知道多少禁軍圍了過來,將這間大屋團團圍住,將范閑和實際上控制慶國朝廷的這些官員們圍在了屋內。
范閑此時縱是插上了一雙翅膀,只怕也飛不出去,然而他似乎也不想逃走,只是安靜地看著人群之后的賀宗緯,很隨意地向前踏了一步。
這一步不知道駭破了多少官員的膽魄,大屋內一陣驚呼,而那十幾名圍著范閑的侍衛則是逼上了去。
范閑站住了腳步,隔著眾人的人頭,看著不遠處的賀宗緯平靜說道:“或許如很多人所言,其實你是一位能吏明吏,將來極有可能成為名入青史的一代名臣。”
然后他搖了搖頭,說道:“然而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繼續活下去。說來也奇怪,不知道為什么我就這么厭憎你,這種厭憎簡直是毫無理由……你的功利之心太重,時刻想踩著別人爬上去,而這種做派卻是我最不喜歡的。”
“即便不喜歡,頂多也就是打你兩拳頭做罷,但沒料到后來你竟將自己的一生投入到對抗我的事業之中。”范閑微微笑道:“很可惜,這個事業并不如何光彩,反而給了我更多殺你的理由。”
范閑笑的很溫和,然而在屋內所有人的眼中,這個笑容很陰森,很恐怖,殺意十足,只是他此刻似乎并沒有出手的意思,所以圍著他的這些禁軍和侍衛也不敢輕動,生怕激起這位大人物的瘋性,來個大殺四方。
聽到范閑后面那句話的時候,賀宗緯的眼眸里閃過一道厲芒,準備開口冷斥幾句什么,不料腹中卻傳來了一陣絞痛,這股痛楚是那樣的真切,那樣的慘烈,讓他的面色頓時蒼白起來,說不出一句話。
“你是一個熱中功利,不惜一切代價向上爬的小人,你可以瞞得過陛下,瞞得過朝廷百官,甚至瞞得過天下萬民,可你怎么瞞得過我?”范閑的眼光冷漠了起來,緩緩說道:“你看似干凈的手上,到底染了多少人的血,你那身官服之上,到底有多少人的冤魂,你清楚,我清楚。”
“我今日殺你,殺你賀系官員,乃是替天行道,乃是替陛下清君側。”范閑說著連他自己都不信的話,諷刺地看著賀宗緯蒼白的臉,欺負他此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很不明白,你為什么會不惜一切代價向上爬,踩著我部屬的尸體上位,后來才終于想清楚了。不是因為都察院與監察院之間的天然敵對關系,也不是因為我不肯將妹妹嫁給你,更不是陛下對你有什么交代。”
范閑憐憫地嘆息道:“這一切,原來只是因為你嫉妒我,你文不如我,武不如我,名聲不如我,權勢不如我,你再怎么努力,再多養幾只大黑狗,這一生也永遠不可能趕上我。”
“你肯定不服,不服我怎么有個好父親,好母親……然而天命所在,你有什么好不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