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冽的風從窗外灌了進來,范閑瞇著的眼睛瞇的更厲害了,他沒有想到二月末的天氣居然還是如此寒冷,不禁有些擔心過些日子的神廟之行,以自己如今這副孱弱的身軀,怎樣抵抗那些深刻入骨的寒冷?
范閑將手腳全部縮進厚厚的羊皮里,疲憊而憔悴地倚窗靠著,任由雪花擊打在自己的臉上,靜靜看著橋那頭的冬林,想到那一年的林子里,提著花籃的花姑娘就這般靜靜地站著,如果此時她在身邊,或許神廟之行,要輕松許多吧。
天隨人愿這四個字似乎說的就是范閑眼下的情況,范閑看著那處冬林里忽然出現的身影,看著在那片白里出現的花色,不禁覺得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花了。
“該吃藥了。”馬車行過了木橋,穩穩地停好,王啟年搓著手鉆進車廂,將暖爐上面一直溫著的藥湯盛了一碗,端到了范閑的面前,先前他聽到了范閑的幾聲咳嗽,心里有些擔心。
范閑從羊皮里伸出手來,笑著指著窗外遠處的冬林下,說道:“藥在那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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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范閑感到驚喜的是,與海棠一處在霧渡河等著自己的還有……王十三郎。與在太極殿前行刺皇帝時相反,王十三郎沉默而堅定的身影從海棠身后閃了出來,安靜地看著越來越近的馬車。
車簾一掀,雪花飛入,范閑看著這兩個生死之交,勉強地牽動了一下唇角,似乎是想笑,卻怎么也笑不出來,終究只是嘆了口氣,說道:“沒想到你們跑的比我還快。”
“我們出京比你晚。”海棠將厚棉襖上的冰渣拍打掉,坐到了范閑的身邊,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上個月在京都里的遭逢,姑娘家臉上重逢的笑容漸漸斂去,平靜說道:“聽說后來由于你先逃出了京都,南慶朝廷搜緝的力度弱了下來,我們才有機會。”
范閑點了點頭,咳了兩聲后說道:“活著就好,我們幾人之間也不用再說什么感謝之類的話,京都那事兒,本來和你們那兩個老怪物師傅脫不開干系,要說謝,終究還是你們應該謝我。”
海棠嘆了口氣,怔怔地看著他蒼白的臉,搖頭笑道:“本以為經此一役,你總要成熟些才是,沒料著還是這般喜愛說笑。”
“成熟?我這一生前二十年早就熟透了,好不容易才重新煥發了些青春的味道,怎么可能拋棄。”范閑笑著應了一聲,轉向了王十三郎,沉默片刻后問道:“你的傷怎么樣了?”
從王十三郎進入范閑眼簾的那一刻起,范閑便敏銳地察覺到了王十三郎的身體有些問題,被皇帝陛下擊殺的右臂似乎始終無法復原。
一名誠心誠意誠于劍的劍客,執劍之手卻成半廢之態,毫無疑問這是極其致命的打擊,然而王十三郎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輕聲應道:“你家老爺子的真氣太霸道,我右臂的經脈筋肉全部被絞爛了,根本沒有辦法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