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我弓都沒拉起來,怎會放箭?”
“分明是你心虛,先誣賴別人。”
“剛剛是誰提議放箭的?”
眾人你一嘴我一嘴,有的想讓關系不好的人背口黑鍋,有人急于撇清關系,一直爭論了許久。后來漸漸發覺,在場的人里,沒有一個云家嫡系,便商議決定,每個人都要一口咬定少爺是被鐘駝子害死的,不然誰也脫不了干系。隨后大家拔了箭矢,亂刀砍爛了少爺尸身,遮掩箭傷,再匆匆用布裹了尸體,回到江中,駕船離去。
與此同時,相隔幾里某處荒草叢外,早已換回了麻衣草鞋并背著竹簍的洪辰,終于等回了改頭換面的季茶。
這次季茶換成了云家少爺的衣服,青白緞子外袍,紅底繡金鯉上衣,皮腰帶束起了白綢褲,腳踏白底黑靴。長發扎了個高髻,昂首挺胸,月光灑下,正顯出富貴威風。但洪辰注意力并不在其衣著打扮上,一雙眼直勾勾盯著季茶的臉——這張臉終于不再是僵硬沒表情的了,皮膚白嫩,眼睛烏黑,睫毛長翹,鼻高唇紅,下巴微尖,讓人越看越是入迷。
季茶見洪辰一直盯著自己,微喜中一聲低喝:“媳婦兒,看夠沒?”
“沒。”洪辰說,“你比先前好看多了。”
“沒看夠也不許看咯。”季茶伸手去掰他的頭,不讓他看自己,“沒船了,咱們只能徒步去烏云城,先往官道方向走走,等白天搞兩匹馬騎。”
“騎馬好。”洪辰語氣頗有期待,“我只見人騎過馬,自己還沒騎過,應該很好玩。”
季茶訝然:“你哪個山溝溝出來的,連馬都沒騎過。”
洪辰說:“我從桃源來,桃源沒有馬。”
季茶問:“桃源是什么地方?在哪兒?”
洪辰回答:“桃源是我和師父住的地方。在哪兒我也不知道。”
季茶暗暗思量,洪辰一身高深武功,心思卻格外單純,沒準是哪個世外高人調教出的弟子,闖蕩江湖來了。但為什么他要尋某把刀?難道那世外高人和自己的師父有類似的目的?季茶決定暫不追問,畢竟洪辰單純卻不呆蠢,心思機警的很,問的太急沒準會引起防備,以后再慢慢打聽刺探。
二人披星戴月趕了陣路,快日出的時候遠遠了一個在外扎營的商隊。
季茶對洪辰說:“你留這兒等一下,我去搞馬來。”
洪辰點頭蹲了下去,季茶躡手躡腳摸到了營地邊上。營火久熄,值夜的人早已睡熟,季茶繞過人群,走到拴馬的地方,挑中了一紅一黃兩匹馬,先從懷里掏出包藥粉,給它們聞了聞,再把韁繩從小樹上解開,輕輕一拉,兩匹馬就乖乖地跟著一起往外走。
洪辰見季茶牽了馬來,問:“馬是偷來的?”
季茶說:“凈瞎說。采茶人的事,能算偷么?這叫拿!”
洪辰搖頭:“可人家沒同意,你不能拿人家的。”
季茶又說:“你怎么知道人家沒同意?他們沒反對我牽走,那就是默認了。”
洪辰說:“可他們在睡覺。”
季茶“切”了聲,道:“等他們醒了,看到咱倆這么漂亮這么俊,不僅甘愿把兩匹馬奉上,還要把一堆貨物都送過來哩!咱不貪他們便宜,只要兩匹馬就夠咯。”
洪辰聽得愈發迷糊,仔細看了看季茶,心想:“或許真是如此?反正我瞧著你就歡喜,愿意送你好幾只,不,好幾十只,好幾百只竹鼠——可惜離開桃源時候,一只也沒帶上。”
見洪辰一臉茫然,季茶也不多話,一把提起他扔到了黃馬背上,再一踢馬屁股,黃馬“唏律律”嘶鳴一聲揚蹄便奔。營地的人聽到馬嘶聲驚醒,望過來大叫:“哪里來的賊!”季茶遠遠喊道:“被采茶人偷馬,你們該倍感榮幸!”接著跨上紅馬,一抖韁繩,追著黃馬,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