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辰先把左手提著的燈籠放在地上,又將整把碎清風都從鞘中抽出,步子卻沒繼續往前邁。
季茶走到他旁邊,問:“到了場又不敢上戲臺子了?”洪辰說:“哪里不敢,我就是先做一下準備。我從前只殺過魚啊雞啊竹鼠啊,那些東西都太小,現在是想一想要怎樣才能干凈利落地把人頭砍下來。”季茶道:“嘿,你跟人打架的時候,用刀挺熟的,現在砍個腦袋,就不會用刀啦!”
洪辰深吸一口氣:“好吧,我把他們的脖子當成竹子,從前怎樣砍竹子,一會兒就怎樣砍他們脖子。”說完快步上前,繞過石屏風,沖著正在看戲的群人發出一聲大喊:“請問,你們誰是吳信義,誰是商馳暉?”
這次因為遵了戴夫人的意思,要特意讓別人都知道“戴將軍派人來殺吳信義和商馳暉”,所以洪辰與季茶就沒偷偷摸摸潛入道臺府,而是光明正大硬闖,也不用暗中調查誰是吳信義誰是商馳暉了,直接大喝相問。
一個身份不明的人突然出現在府上夜宴,手中還提著刀,并大聲說出道臺吳大人與巡天監商大人的名字,席上眾人都有些驚訝。一名文官起身呵斥:“哪里來的刁民?誰放你進來的?還敢拿著兇器,簡直膽大妄為!來人,快將他拿下!”
原本打著哈欠看戲的商馳暉這時卻來了興致,右手一捻胡子,開口道:“別這么著急嘛。我看此位小兄弟來到府上尋我,恐有什么事來報告,現在什么話都沒說,怎能斷言他就是刁民?等問個清楚,再下論斷,也不遲嘛。”又對身旁一名肚大腰粗的白胖子說:“你說對不對啊,吳大人?”
吳信義忙道:“對,對,您說的自然是對的。不過本城百姓因被戴萬山那廝縱容過甚,刁民十分之多,他們的說辭,你可別輕信。”臉上賠著笑,心里卻在暗罵商馳暉:這家伙,故意讓刁民告完狀,想趁機再敲我一筆,真他娘的喂不飽啊!
洪辰見到那白胖子被喊吳大人,便看向他,問:“你就是吳信義。”
吳信義冷聲喝道:“沒錯,本官就是本城道臺吳信義,你是何人?深夜提著兇器來道臺府,又所為何事?”
洪辰說:“原來你就是吳信義。那誰是商馳暉。”
吳信義站起身,甚是肥胖的身子微微一斜,向著商馳暉作了個介紹禮:“這位便是巡天監的商馳暉大人。商大人執法無情,明辨是非,你若膽敢口出狂言,混淆黑白,商大人可不會信你說辭,到時候本官就要將你……”
話還沒說完,吳信義只見那人手中刀刃發出一陣雪亮的光,驚得后退一步,被椅子絆得差點一屁股坐回去。
洪辰既知了誰是吳信義誰是商馳暉,只想盡快將事解決,直接挺刀上前。守在吳信義和商馳暉身邊的,除了文官,就是武功還不入流的巡天監新人,連反應時間都沒有,就眼睜睜看著洪辰幾步沖到吳信義面前,手起刀落。
噗!
血濺幾丈,一顆頭顱骨碌碌滾到地上,粗重身子轟然倒下。
商馳暉嚇得趕忙起身往人群里躲。洪辰一刀殺了吳信義,身上濺了許多鮮血,濃重血腥味沖進鼻腔里,腦子一時有些發懵:這就是殺人?好像和殺雞殺魚殺竹鼠也沒什么區別。周圍人嚇壞了,是怕我把他們也殺了么?
忽然耳邊躥進一道帶著哭的聲音:“爸爸!爸爸!那人殺了我爸爸!你們快殺了他,你們快殺了他!”洪辰轉頭看去,只見幾個文官死命將一個長相比吳信義年輕很多的小胖子往后面拉,小胖子哭得稀里嘩啦,鼻涕和眼淚都不住往下流。心中一驚,手中的碎清風差點沒拿穩。
從前被王麗鳳哭著說“還我爹爹命來”時,洪辰并不覺有什么,畢竟不是自己殺了她爹爹,可現在這小胖子哭得雖不見得有王麗鳳那時聲音大,卻似一道錘子打在了洪辰心上:“我殺了人,殺了這小男孩的爸爸。可他是個狗官,戴夫人說他該殺,好多人說他該死。我殺他殺的對不對?”
洪辰愣在原地,盯著正在被文官們拽著走的小胖子,一時陷入茫然。耳邊忽傳來“咔”的一道碰撞聲,洪晨方如夢初醒,一轉頭看見季茶揮舞左手利爪,正和一名手拿鐵筆的人斗在一起,再定睛一看,手拿鐵筆的竟是柳泉。
季茶一邊和柳泉斗,一邊怒罵洪辰:“愣什么呢?等別人殺你啊!快去把商馳暉也殺了!再不殺,他就要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