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淵沒足月就出生,身體格外孱弱。他三歲那年高燒不退,眼看活不長久……”藍氏將蠱蟲重新包好又放進懷里,雖是骯臟邪物,卻還是像是對待珍貴之物般,“后來,順妃在他體內種下了同心蠱才保下一命。”
同心蠱,母蠱生,子蠱生;母蠱死,子蠱死。若子蠱離母蠱太遠同樣能讓人生不如死。
忘憂想提醒藍姑姑小心那干癟的蠱蟲,一旦沾血便會活過來,若鉆入體內后果不堪設想。但見藍氏的行為,顯然是知道這件事。她留這蠱蟲還有用……
“順妃離宮時一定發生了變故。”藍氏收斂起笑意,語氣篤定,“她會將自己的心頭血留下解除蠱毒,可不知如今心頭血在何人手上。我問過阿淵,他只說有段時間失去記憶,醒來后,蠱毒便被壓制。”
是了,一位母親怎么可能會讓自己的孩子日日忍受著痛苦。宮里情況復雜,宇文淵又是沒了母妃不受寵的皇子,年小的他幾乎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藍氏撩開忘憂衣袖,果繪著一小朵綻放的彼岸花:“你身體里也有子蠱。”
兩子蠱相斥,同樣會誘發蠱毒。怪不得每回與宇文淵接近總覺得有些不適。
忘憂縮回手,心里有了答案卻不敢想下去:“若我也中了同心蠱,遠離了母蠱,為何沒有蠱毒發作?”
藍氏沉思片刻,當她抬眸時只剩下嚴肅:“你的蠱蟲虛弱,只有一種情形:順妃救了你一命。經歷火刑之人與蠱毒相抵,可保性命無虞。”
忘憂捏緊衣袖不置可否。同心蠱發作猶如冰霜附身,在那次火刑中她雖受灼膚之痛,但還是假死被救下,原來其中有蠱毒的功勞。
藍氏見忘憂蹙眉的神情便知道她已猜到什么,她拍了拍忘憂的手:“孩子,你若為阿淵好,就不要告訴他。”
宇文淵尋找母妃那么多年,藍氏又與順妃交好,為何要隱瞞?
忘憂一時不能接受,疑惑地望著藍氏。隱瞞不是對宇文淵最大的傷害?
藍氏輕輕嘆了口氣:“正如先前我告訴你,他們敬重我是敬重皇帝。你敢忤逆皇帝嗎?”
宇文璟……
宇文淵應該清楚,自己尋找母妃之路上多數阻力來自于宇文璟,皇帝費心了那么多年,她確實不該戳破。
表面的宇文淵穩重如山,若他得知了母妃的下落,甚至母妃近在眼前,他還會坐得住嗎?
她在京都徹底立穩腳跟還需要宇文淵幫助,她不能看著他自毀基業,也毀了她的計劃。
“我明白了。”忘憂抿唇笑著,顯得有些蒼白,多了幾分無奈。
有時不知比知帶來的結果更美好,可人們一心追求全知,不懂得退步,受傷的只有自己罷了。
藍氏認可地點頭笑著,目光默默落在那根木簪之上:“我老了,護不住它。現在我將它交給你,又如順妃為你下了同心蠱,你懂嗎?”
同心蠱保了她的命,這木簪不知有何玄機,但她知道這是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的保命符。
“是。清漪謝過姑姑。”忘憂隱約生出些不安來,藍氏怎么像是交代遺言……
藍氏淡笑著,一步一緩離開座位,重新隱入后面兩排高大書架間。她的聲音傳來,溫和而悠揚:“‘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雖有憾,不得不行。”
她望著兩排高大書架上堆滿著書籍,一晃神仿佛在另一處座椅上看見了先皇年輕時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