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紗從窗口柔柔散下。
忘憂一睜眼便是柔軟的床褥觸感,卻無半點冰涼的地面。她理應在輕風山上才是,怎么瞧著這床帳像是回到了客棧,好似時間也沒有過去多久呢?
也許,是神女所為吧。
她捂著頭試著動彈身子,竟也無半點痛意——果然與神女說的沒錯,悄然間有些東西發生了變化,一些恐怕是凡人覺察不了的變化。
忘憂嘆了口氣,正要撐起卻無意中觸摸到一塊冰涼的玉石,借著月光一瞧竟是半塊血紅色閃動著流光的相思落。
她將相思落愈攥愈緊,想到神女說的交換條件也未免有些奇怪,交戰時一定要受傷是為何?況且說的明明白白,若沒有被妖物所傷也需鮮血祭相思落,直到相思落全部染上血色為止。
難道鳳子隸懼怕的力量,在血色相思落之中?
天境、天道、凡間……一切的一切信息猶如拼圖般在忘憂腦海中顯現。先前疑惑的、空缺的認知也在今日一點一點被填滿。
鳳子隸所圖不過護道使之位,她能幫云觀的唯有維護人間平衡與對抗鳳子隸兩件事。
忘憂揉了揉松亂的青絲,人間的事已經夠讓她頭疼的了,如今天道之事又要分去大半精力,可身子哪會是鐵打的?倘若叫顏懷跟來,必又要強令她修養幾日才罷。
方覺口渴正要下床,一撩開床簾,忘憂才驚覺房間里燒了暖香。空氣里盡是香甜氣味,讓人霎時間身心放松,是有幾分安睡功效。
忘憂微微一蹙眉,警覺之心霎時間提高幾分。這味道熟悉得很,小小客棧如何能用上如此名貴香料?
她小心在離屏風后遠遠的地方站定,透過屏風只見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安靜地坐在桌旁,月光透過米色屏風將他的身影染得又模糊了幾分,又徒增幾分溫柔。
可那側臉輪廓清清楚楚映入忘憂眼簾,此等弧度,此等英姿,她此生都不會忘記,更不會記錯!
那個名字漸漸在她腦海中浮現,可話到嘴邊她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仿佛這才是一個虛無縹緲的世界,她只是思念成疾產生幻覺而已。
不,不可能……
每日每日她在嶺州都能聽聞京都大事,他怎么不可能不在京中?
可今日已有兩次“見”到他,莫不是她真的出現幻覺了?
忘憂還想過去,可屏風處像是被施了結界般令她不能前進一步。她微微一后退,那身影又模糊一分,好似屋內擺設組成的虛影罷了。
宇文淵,寒遠……
時至今日我才明白了痛苦的滋味,不濃不烈,卻無時無刻不滲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終究是,我輸了……
……
“主子!”
未到辰時闕然便興奮得推門而入,而她正要叫醒的主子此刻竟已穿戴整齊坐在桌前,呆呆望著桌上的茶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陡然覺得屋內氣氛不對——準確得說是忘憂心情不對……
“主子……”她又小聲喚了聲,忘憂才大夢初醒般懵懂地望她:“何事?”
闕然咽了咽口水,主子這是怎么了,她竟有些不敢說話了:“京都傳來些消息,主子要現在聽嗎?”
京都的消息……
不知為何忘憂竟一點都不期待,甚至勾起幾分嘲諷般涼薄的笑意。消息嘛,有真有假,不聽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