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的西洋掛鐘,規律的響過了十一聲。一直微閉雙目的方琰,驟然把眼睛睜得很大,盡管仍看不到光亮。
方琰在黑暗中摸索著下床,又一次扶著墻壁向前挪移。他將門栓輕輕抽開,那兩扇門變成了虛掩的狀態。不多時,管家老劉躡手躡腳的走進來,沒有說話,徑直走到方琰跟前。
這次老劉沒有推輪椅,而是雙手攙扶著方琰的胳膊走出去。他們一路沉默從后門出了方家,一輛馬車就停在胡同口。這馬車是老劉特意從鄰近村鎮雇來的,車夫也并不熟悉方家少爺。
茶廠女工杏花兒,撩起馬車的簾子,緊接著,老劉將方琰攙扶上了馬車。方琰坐下之后,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都準備好了嗎?”
方琰急切的問了一句。
“一切都按您的吩咐準備好了,除了紙錢外,我還買了綺蘭最愛吃的糕點。”
杏花兒回了方琰的問題,方琰點頭,并稱贊杏花兒細心,做得周到。
“事不宜遲,要抓緊趕路才是。”
管家老劉焦急的說著,隨即吩咐前面的車夫,揚鞭催馬即刻啟程。到九渠灣其實也就半小時的車程,他們到達時,尚不到凌晨。方琰雖然暫時失明,但心里清楚得很,他那顆生物鐘,比實際時間也差不了多少。他嘴里叨念著:“還好,還好,沒有錯過今日。”
九渠灣地勢并不算高,僅有一個不大的山坡,山腳下是一條窄小的河道。云綺蘭的衣冠冢,就在幾十米的半山腰處。老劉將方琰扶下馬車,手里拎了許多祭品的杏花兒,緊隨其后。
老劉命車夫在此等候,他繼續攙扶著方琰沿山道而上。
“我這雙該死的眼睛啊,如果能夠看見該有多好!我好想親自為綺蘭的墳頭添把土,為她擦一下墓碑上的照片。”
方琰滿腹哀怨的自責著,失明幾個月來,他一直過得很痛苦。
“少爺,你的失明只是暫時性的。咱們盡快去看西醫,相信一定會治好的。”
老劉一邊走,一邊像往常一樣安慰著方琰。
“是啊,少爺,你一定會好的。因為你是好人,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杏花兒也在稱贊著方琰,就這樣,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說著話,很快到了云綺蘭的墓碑前。
“少爺,到了。”
老劉提醒了一句,同時停下腳步。方琰的心情頓時沉重起來,滿腹的心里話淤積已久,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眼淚已經先一步涌了出來,他松開老劉的手,自己踉踉蹌蹌,踏著雜草和荊棘,終于摸索到了那座墓碑。老劉那邊從口袋掏出了洋火柴,劃著一根,但瞬間又被風吹熄了。
“這是什么?是不是有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