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好久不見。”少年似是早便在這里等著她,笑著將秋月涼請進屋,嫻熟的替她斟了一杯茶:“水,要清晨林間最早的露水,需煮至三沸,一沸時入鹽,二沸取水進茶,需攪拌均勻,三沸以二沸之水止沸;如此,方能煮出最好的茶,涼,看看我的手藝比當年如何?”
秋月涼很快鎮靜下來,將滾燙的茶水一飲而盡,淡淡道:“你不如他!”
“你總是這樣。”少年輕笑著,也不急:“茶,需要慢慢品的,可不是像你一般牛飲。”
秋月涼淡淡道:“如果你不這么刻意的去扮他,不模仿他煮這杯茶,或許我們還可以好好談談。”
她親眼看見書劍白的尸體,又怎么可能活過來?更何況這片林子早就慢慢凋零,他也早不是第一次相遇時的那般相貌,如水的時光在那張臉上留下太多痕跡;而如果書劍白真的在這里,第一時間關心的,一定是她的傷勢,而不是似模似樣的在哪里煮一杯茶。
如果不是那黑刀不知落在哪里,此時秋月涼恐怕已經一刀砍上去了。
“我本就是書劍白,又何須去假裝。”書劍白還是掛著那淺淺的笑,徑自喝著自己的茶,不慌不忙:“那天,你也是傷痕累累的到了我的草廬,我為你沏了一杯茶,然后你就過世了。”
秋月涼沒有說話,她陷入了沉思……
我的刀呢?掉哪里去了?這房間里,好像也沒有可以拿來做刀的東西。
“如果事情真的如此的話,那這里的一切都不會變,我還是如此年輕,外面的林子也不會凋零;可能有朝一日,我還會回山,問道求長生。”書劍白繼續道:“可惜我選擇了救你,于是故事有了不一樣的結局;失去修為的我開始慢慢衰老,少得光照的林子缺了我的滋養也漸漸凋零,若尚有修為在身,一切應當不同吧。”
“涼,如果那天我沒有救你,事情是不是會變得不同?”書劍白就那么盯著秋月涼,安安靜靜得盯著。
秋月涼直視那雙柳葉樣的眸子,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如果不曾救過,他是不是也不會死?
與此同時,昏迷著的蘇狂,剛剛睜開雙眼。
他還坐在自己的輪椅上,很幸運的沒像秋月涼猜測的一樣直接掛掉,這是一片草地,天空很藍,白云很白,那輪太陽也很明媚。
蘇狂四下看看,有些迷茫,這是什么地方?其他人呢?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到這兒來的,除了屁股上的輪椅外,一切都十分陌生。
到了個陌生的地方,最首要的便是四下看看,搞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于是,蘇狂便從輪椅上站起來了,站起來了!
站起來的蘇狂也是一愣,我的腿好了?這到底是什么回事?
“嘿,二少爺,走,我們一同去玩啊。”
不遠處,六歲大的少年正朝他揮手,滿臉雀躍的表情。
“劍,劍白?”蘇狂更是愣住了,他怎么也沒想到,這次牛首之行會碰到孩童時的書劍白。
“走啊,你愣著做什么,不是說好了,一起去那邊的山上玩。”
蘇狂合上眼,塵封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他終于明白自己是身處何地。
佛頂宮前——流虹驚夢。
哪一年,他們六歲,蘇家要向丹陽運送貨物,蘇狂與書劍白兩人皆是隨行;那個時候蘇狂是蘇家的二少爺,自幼聰慧,素有神童之稱;而書劍白是個孤兒,被蘇家撿來撫養長大,做了蘇狂的書童;那些年,街上有一個兩個沒人要的孤兒是再普通不過的事。
在徐老伯公開內力催種養糧的法子后,這種狀況才慢慢改觀。
兩個半大的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竟趁旁人不注意悄悄爬上山去,從此走上全然不同的兩個人生。
蘇狂立那里沒有動,如果給他再選擇一次的機會,他決計不會再上那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