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心里雖有不快,不過也不好跟年輕人發作,就起身跟春花出門了。
走了兩人,屋里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柯城還以為,這位少奶奶會先走到床榻前看看剛醒來的自己,這也應當是一個關心病人的正常舉動。可是,這位少奶奶只是站在屋子中間,好像被什么定住了,一動不動的看著桌上的藥方子。
他盡管有些虛弱,就這么一會也難受得很。但還是想躲在床幔后,悄悄觀察這位少奶奶,像觀察自己的一位心理咨詢者。
她在想什么呢?這是第一個問題。
在沒有任何語言敘述的情形下,要想從一個人那里獲得真切可解讀的信息,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在她一個人的狀態時不驚擾她。如果她意識不到屋里還有人窺視,那人的舉止暴露的信息更真實。
現在這個場景,就是一個觀察模式。沒有外人的干預,女子孑然站在屋子中央位置,臉上寫有憂慮。
她盯著老郎中放在桌上的藥方子,而腳步并沒有動。兩手自然端在心窩位置,左手被右手握住,而右手不停的像是在安撫左手,左手又不停的從右手掌心抽離……
這是內心矛盾、猶豫不定的外在映射,而她眼里那張藥方子就是根源。
過了小會,這位少奶奶向桌子走了過去,停止了手上動作,伸手拿起了那張藥方子。然后,向柯城這邊走了過來。
而柯城偏偏在此時有濃濃的倦意襲來,讓人無比的虛弱。只是如此突如其來,令人匪夷所思。
柯城眼皮沉重得實在熬不住,還沒等那位少奶奶走近,他就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柯城又醒了過來。只是,屋里只有小丫鬟春花一個人在,那位少奶奶也不知所蹤。
柯城試著長吁了一口氣。他看著茫然的春花,春花正準備出門叫人。他用眼神示意她不要離開,他現在需要先跟這個單純一些的丫頭交流交流。
首先得搞清楚現在是哪個年份,他就問道:“額……現在是民國多少年啊?”反正郎中已經說自己腦子壞了,想怎么問也無妨。只是,柯城第一次開口講話,他就喜歡上了自己這聲音。
“少爺是不是惦記著少奶奶的生日啊?”春花的腦回路很不一樣。
“呃……我問現在是民國好多年?”
“現在是……民國二十六年吧?”
民國二十六年,也就是公元一九三七年。柯城腦子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抗戰的爆發。
“那日本人打進來沒有?”
春花茫然的看著他,柯城覺得這樣問也不對,日本人是早打進來了,只是全面抗戰的爆發是在“七七事變”后。
他重新問道:“現在是幾月?”
春花:“現在是三月啊。”
如此說來,自己真的還身在全面抗戰爆發前。
柯城心想,民族危難時刻,最艱難的歲月,自己重生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