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才……是故意沒出聲的,我就是想看看有人還在乎我的死活沒有。”
柯城道:“無聊。”
“朱先生,我活不了多久了……我們也算有緣,在這里遇到了。你是一個好心人,我看得出來。”
柯城看著他虛弱的樣子,覺得他預感到了什么,似乎真的有什么話要交待,說道:“德喬先生,在這亂世,你我萍水相逢,看不出誰是好人好心。你不會死的,你挺過了今晚可能就會好。”
“唉!死也無所謂……活著跟死了其實也沒什么區別,你說是不是?”
柯城還是好奇的問道:“此話怎么講?”
德喬:“日本人……如果我死了,都是日本人害死我的。我不想成為日本人……”
柯城沒有接話,德喬兩眼泛著光,繼續說道:“我告訴你吧,我出生在意大利,二十年前就來到了天朝。我跟其他來淘金的人不同,我不是來東方淘金的,所以我一來沒有落腳在上海,而是落腳在東北。在東北混了二十多年,用你們天朝人的話來說,給天殺的日本人做牛做馬,可到頭來,我的妻子卻被日本人逼死了。”
聽他這么說,柯城心里暗忖,你這八成是給日本人干過不少的臟活。
德喬:“后來,我遇到了一個魔鬼……我才淪落到這一步,跟乞丐一樣在這里等著死神來找我……”
柯城心想,同惡人一起作惡,自作孽不可活,現在幡然悔悟已經晚了。世人作了惡,沒有幾個逃得過報應。
德喬可能感受到了柯城的冷淡,他努力打起一點精神替自己辯解道:“我知道你們天朝人恨日本人,其實,我給日本人干事也是被逼的……我最早到天朝來的時候,跟一個白俄人在東北一起做生意,后來又給張大帥干事。”
說到此,他歇了歇摸出那個煙斗,“這還是以前張大帥送給我的,可惜啊……張大帥死啦。他死后,日本人覺得我能幫他們籠絡山里的胡子,又跟抗聯的人打過交道,就逼我給他們辦事,幫他們交換人質俘虜……這么多年來,我是早已看透了日本人,他們口口聲聲的自詡為神明之胄,骨子里自卑下賤,狡詐多變,充滿野心。你知道嗎?日本人的野心是整個世界的東方,他們覬覦天朝、高麗、蒙古和西伯利亞……”
柯城看他說得咬牙切齒的,虛弱的眼神在噴火一樣,一定是真的恨透了日本人。
“我一輩子出生入死,什么樣的人也都見過,而最不愿意再見的就是大魔頭土肥原賢二……”
柯城聽他說到土肥原賢二,也有幾分興趣。因為此人的名頭,自己也曾用來胡謅過,騙過曾律師。
“有人說他叫‘滿洲勞倫斯’,就是說他是個可怕的特務。他最早留學海外,一直熱衷于政治。我們一起共事過……他在東北任奉天的特務機關長時,我幫他從胡子和抗聯手里交換過不少關東軍的俘虜。他表面上器重我,可他是個笑里藏刀的笑面虎……”
柯城聽到這里也有些好奇,他跟土肥原賢二究竟有什么過節?
德喬說道:“我不知道朱先生你是否聽說過玄洋社?”
柯城搖搖頭。
“頭山滿呢?”
柯城又搖搖頭,他覺得德喬一直這樣追問,有點故弄玄虛。
“德喬先生,我看你還是乖乖的休息,話說得太多,對自己沒有好處。”柯城覺得這個意大利佬刻意的跟自己講這些個人經歷,這多少引起他的一些警覺。
德喬對柯城的冷淡似乎并沒在意,繼續說道:“朱先生,我很難活到天亮時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