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師弟喝酒……嗝……真是痛快!”
互相挽著對方,從酒樓歪歪斜斜下來,程大師兄重重拍了拍陸溟肩膀。
“能陪師兄喝酒,勝讀幾年書……嗝,這也是師弟的榮幸。”
“哈哈,痛快!下次……嗝……還一起喝!”
“一定,一定。”
“那說好了……嗝,下次請你你可不能推脫!”
目送程大師兄遠去,陸溟揮揮手告別,隨即不為人察覺地抖了抖袖口。
本以為這個程硯是個冷臉師兄,沒想到人還算豪爽,聊著也頗有趣,如果是正常時候,他甚至不介意與其深交一番。
可惜從他進入望鄉的那一刻起,一路心弦就從未放松過,如此費心勞神,可不是來交朋友的。
“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陸溟微微搖頭,忽然哈哈一笑,聊發狂性,在路人看傻子一般的眼神中,滿嘴胡話,東一句“喝酒”,西一句“好詩”,一路跌跌撞撞,便轉身離去。
………
回到家的時候,已是月冷風寒之時。
可透過桐油糊的紙窗,卻能看見一抹溫暖的燈光。
火光微暈,似雪地里聚攏的篝火。
陸溟微微一笑,在小院門口一臉酒氣地打了聲招呼:“姐,嗝,我回來了!”
魏穎趕忙迎了出來,看得出來,她等得有些心焦了。
“竟然醉成這樣!下次再喝成這樣別想進門!”嘴上不饒人,這次她倒沒有提掃帚打人了,反而扶著陸溟坐到椅子上,端了一碗醒酒湯,伺候著漸漸喝下。
“應酬嘛……嗝。”湯尤溫熱,陸溟心中一暖。
見他醉得不省人事,魏穎雖然有些擔心他的身體,但既然能喝得這么痛快,想必和那位面善的大師兄關系搞得不錯,不由心中微喜。
看弟弟能這樣懂事,還是挺踏實的。
老實說,一天之內,事情接踵而來,直到現在,魏穎尤自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先是有人來討債,差點把家傳祠牌搶走,好容易被弟弟應付過去,卻發現自家弟弟一反過去叛逆的常態,原來早就開始懂事了,只是這段時間為了特殊的目的做戲而已。
一時之間,她受到了成噸的驚嚇和懷疑,遠遠多于所謂的驚喜。
后來有蘇晴女巫的作證,歸于對除自家弟弟外巫師的天然信任,她才總算褪去了驚嚇和懷疑,慢慢變成了欣慰。
結果大起大落之間,她又忘記了祖宗傳承儀式的時辰,錯過了一個讓弟弟振作起來的機會。
在她眼里,今晨送尸的儀式,除了傳承,更大的用處,是讓弟弟擺脫敗家頹廢的形象。
如果不是弟弟已經懂事,聽到自己隱瞞他,以至于錯過一個無比重要的傳承,非但沒有怨恨自己,反而先不斷安慰自責的自己,甚至主動相邀去坊市買東西,只為讓自己心情明亮一些,那自己恐怕已經無臉去見列祖列宗了。
僅只這樣,也就罷了。
偏偏一波三折,在坊市還遇到了一個瘋子,明明是弟弟的同門,但喜怒無常,居然還想當街羞辱、糟蹋他們姐弟。
要不是弟弟爭氣得了星巫賞識,那位面善的大師兄又趕來得及時,恐怕他們此刻已經兇多吉少了。
這一天之內發生的事,隨便哪一件換平時讓她遇見了,說不定都會心驚肉跳到夜不能寐,偏偏今日離奇,居然讓她全撞上了。
現在她仍然能夠正常燒水煮湯,已經是心臟夠大了,換作另一個凡俗普通女人,恐怕此時早已臥在床上輾轉反側,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需要照顧的弟弟。
想到這里,魏穎不由百感交集。
“嗝,嗝……”
正愣神間,陸溟趴在桌上已經睡著了,呼嚕聲此起彼伏。
魏穎搖了搖頭,不由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