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正三年,秋。
秋分剛至的郭北縣較之剛過去的大暑,除了稻田里掩藏不住的金色,以及風中多出來的一絲涼意,其余并沒有什么區別。
大梁南方的季節氣候和北方的四季相比是有不同的,就拿這郭北縣的冬天來說,凋零和枯寂是主弦律。
至于像北方的銀裝素裹,萬里雪飄這種場面,通常只流傳于那些落榜回鄉的士子老爺以及一些走南闖北的走卒商販之口。
郭北縣位于大梁朝的南方,隸屬于蕪北郡。地處偏遠,幸而民風樸實,倒也是個安生地兒。
郭北縣十五個秋天以前,衙門通關說縣郊外的土地廟發現了個被遺忘了的孩子。
縣衙的差役也拿這嗷嗷待哺的小孩沒轍就把他送去了啟悟私塾交給了一位先生。
縣里的私塾有那么兩所:
一所私塾是教貴家子的,私塾名字是明禮書院。
另一所私塾則是專門招收百姓子的,名字是啟悟書院。
名字如此這般,也就能知道私塾里所教內容的差異了。
這也是啟悟私塾唯一的先生。
這位先生大約不惑之年,聽說早年也中過秀才,趕過考,后來不知道怎么的,他就來了郭北鎮做了個教書先生,他平時為人不錯,上到縣里富貴,下到百姓走卒,都對他贊譽有加。
所以也沒人拿文人不中舉,沒有老爺命這種事兒來打趣他。
先生姓衛,喜歡穿一身灰色的長袍,衣服上補丁不少,但是縫痕都很整齊。他和他這個年紀的那些文人一樣,下巴上都留著一縷巴掌寬的胡須。
皮膚白凈,性格隨和,做事說話也和他衣服上的補丁一樣,嚴絲合縫,不留空隙
其實衛先生也算是縣里頗受大家認可的文人,時常趕上個老百姓逢年過節的,或者是大富人家嫁女提親的,還會派人到門求取祝辭。
先生喜歡秋天,用他的話來說秋天是上到皇親國戚,下到黎民百姓都喜歡的日子。因為秋天是收獲的季節,國庫充實了,百姓也又捱過去了一年。
大暑過后是秋分,秋分離了,寒露來。每逢秋天,先生就要念叨個幾次這句話。
發現孩子的是個叫花子,后來人們問過那個叫花子,叫花子說:這個孩子就躺在土地爺前頭的一個蒲團上,除了襁褓啥都沒了,幸得沒進寒露,不然就晚嘍。
韓秋分的名字就是這么來
(本章未完,請翻頁)
的。
衛先生平時幫那些富貴老爺們書寫春聯,書信,祝辭,來掙點錢,掙的錢本來就不多,他還經常幫助一些窮苦學生的生活,搞得自己平時也過的苦巴巴的。
衛先生的所作所為,郭北縣的百姓都看在眼里呢,所以那些百姓聽說衛先生要照顧一個被人從土地廟帶回來的孩子后,就都紛紛趕過來幫個忙。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還是孩子時,韓秋分就時常幫左鄰右舍做點農務換幾個饅頭吃。再大一點后,他就開始在縣里的酒肆里做雜役,掙點散碎銀兩,給衛先生買酒喝。
先生愛喝烈酒,平日里最鐘情的就屬這“滾一口兒”。這酒如其名,一個字兒,烈!
韓秋分不喝酒,平日里先生喝酒,他就負責倒酒,久而久之,兩人也形成了默契。
一個買酒,一個喝酒。一個看,一個喝。
臨近冬季,天黑的也早,縣里的人們也早早收了工,回到各自家中,閑坐老槐下,靜聽蟲鳴起。
屋里的二人正在喝酒,倒酒。
掐著點兒。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韓秋分就知道先生已經喝的差不多了。
此時的衛先生好似褪去了身上的枷鎖,身子隨著那被清風掠過的燭火一起,施施然......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