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兒垂下了眼眸,心中有些躊躇。
“見與不見,又有什么意義呢?”
不管馮吉是被設計了還是被心魔所利用,馮高的死是不爭的事實啊。
“念在小時候的情分上,你就去他一面吧。”葉駿揉了揉她松軟的頭發,輕聲寬慰道,“若是你去見了,也許他就不那么想死了。”
畢竟馮家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了。
若是馮吉真的死在了獄中,只怕馮家就要分崩離析了。
“好。”鈴兒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點了點頭。
走近縣衙大牢的那一刻,鈴兒只覺得身下的腳步越來越沉重了。
她不知道自己等會該用什么樣的表情去面對馮吉。
“不必想太多。”葉駿低聲安慰道,“他對你而言,就像是一個犯了錯的老朋友,僅此而已。”
“嗯。”
牢門被打開,沉重的鐵鏈枷鎖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看著靠在墻角里身著白色囚服的那個披頭散發的少年,鈴兒忽然覺得眼眶有些泛酸。
馮吉哥哥啊——怎么就變成了如今的這幅模樣呢?
“你來了啊?”馮吉抬手,撥開了那臟亂蓬起的頭發,苦笑著勾起了唇畔,“我還以為,此生再也不會和你相見了呢。”
他的臉色,毫無血氣。
那雙如同灰燼的眼睛,半分生機也無。
“不管你做錯了什么,你依舊是當年的馮吉哥哥。”鈴兒只覺得喉頭酸澀,“我永遠都記得當初趕集時,那個攢了很久的零花錢給我買絹花的馮吉哥哥。”
“原來……你還記得啊……”
那朵絹花在她的發髻上停留不到三秒,就被葉駿摘了下來。
可他分明記得,那朵絹花很襯她。
“如何會不記得呢?”鈴兒淺淺一笑,翹起了唇畔,“當年我來到杏花村,大嫂待我視如己出,而我也將馮家大院的每一個人都當成了自己的親人,你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親人?”
這個詞,終究觸動了馮吉的心弦。
他早就該擺正自己的位置了,可這些年他總是會幻想著有朝一日,那個燦爛可愛的小丫頭只會戴上他送的那朵絹花。
在她眼里,他們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卻是親人。
可他呢?
他殺了自己的手足,自己的至親。
“馮吉哥哥,馮高的死……每個人都很傷心,尤其是馮嫂嫂。”鈴兒看著他垂眸不語的模樣,繼續安慰道,“何況你當時是在藥物的作用下,才會迷失了心智,所以你……你不該尋死。”
目光不經意的瞥見了他那纏著紗布的手腕,鈴兒低聲勸解道,“更何況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若是再尋死,只怕馮嫂嫂余生都會以淚洗面了。”
“鈴兒,難道我不該死嗎?”馮吉笑容苦澀的問道,“我……沒有資格在活在這個世上了。”
他殺了人啊,殺的還是自己的兄弟!
即便是在不清醒的狀態下做了這件事,也依舊改變不了他犯了罪的事實。
“馮吉哥哥,你能生還是要死,都不是你我說了算的。”鈴兒看著他的眼睛,沉聲說道,“大元朝依法治國,我想張大人會給你一個公正的判決。但是在那之前,你不該肆意的結束自己的生命。”
她說完這番話,轉身離開了。
她無力去提點更多,因為她也很累。
走出牢門的那一刻,鈴兒無力的閉上了眼睛。
待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猝不及防的撞進了一雙悲痛的眼眸里。
“馮嫂嫂?”鈴兒驚訝挑眉,隨后又有些尷尬的后退了一步。
馮江氏看著她這幅模樣,眼底驟然劃過一抹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