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從一個六七歲的瘦弱孩童的嘴里說出來,他的臉龐上還有淚痕,身邊是他已經僵硬的父親尸體。
許多人在圍觀,可更多的都只是圍觀。
秦瑯一聲嘆息。
“你姓什么?”
“姓許,阿郎能買我嗎,我不貴,只換一口棺材一些紙錢。”
孩子不哭不鬧,卻越發讓秦瑯覺得心疼。
這似乎又是一個李突厥。
隋末亂世已經結束了,現在是大唐天下了,百姓不應當還在受這樣的苦啊。
“孝誠,去棺材鋪里尋口棺材來,挑口好棺材來,再請隊鼓吹班子,買些紙錢等,記得再找個白事鋪子,給這位老哥弄一身上路的行頭,要體面。”
許三兒聽了這話,站起身來,對著秦瑯鄭重跪下,一下又一下的磕頭響頭。
“謝阿郎為三兒葬父,以后三兒就是阿郎的奴仆,從此為阿郎做牛做馬報答!”
這孩子把頭都磕出了血來。
秦瑯趕緊上前將他扶住。
“用不著如此,快起來。”
秦瑯這個早上讓人為三兒父親買來了棺材等,還請來了吹鼓樂班。
“叫涇州官吏都來參加這位許大郎的葬禮。”
翼國公帶著涇州官吏們為一位乞丐送葬,引的涇州上下都是十分疑惑不解。不明白為何會這樣,有人說翼國公收了那乞丐的兒子做義子,賜名存義,所以才有此一舉。
不過在許三兒父親的葬禮上,秦瑯對那些奉令前來的涇州官吏們,說的卻是另外一番話。
“今年先旱后蝗,中間還有突厥大軍進犯,雖突厥軍未侵入涇州,可涇州前后兩次集結兵馬,也致農時多有延誤,再加上李藝謀反做亂,更延誤了涇州捕蝗放糧賑濟百姓。”
“這位許大郎昨晚死了,在涇州城里凍餓而死,他原本是涇州的一個在籍良民課丁,可今年先是老母病死,然后又妻女餓死,最后僅余的父子二人逃入涇州乞討求食,卻依然還是在昨夜凍餓而死了。”
“而就在昨夜,涇州官員們還設酒宴為本使接風,并慶賀誅除反賊,酒酣耳熱之際,誰又會想到昨夜那位許阿郎和他兒子是如何的饑腸轆轆,是如何的艱熬?”
“偏偏,這樣的煎熬已經持續了許久,而且遠遠不止是他們父子倆個。”
“許阿郎之前未能得到及時的賑濟,是羅藝和你們這些涇州官員的失職,而他昨夜凍餓而死,卻是我的失職。我來到了涇州,沒能及時的關注到他們,賑濟到他們!”
秦瑯這番話,讓原本還有些覺得秦瑯胡亂來的涇州官吏們,都暗自不安。
這難道是要秋后算賬追責?
有幾名官員已經額頭冒汗了。
“不過現在不是談論這些責任的時候,外面還有無數的許家父子。從現在起,涇州若是再凍餓死一個百姓,那都是你我的嚴重失職。”
開倉、賑糧。
不管是什么軍糧正倉糧轉運倉糧,甚至是公廨倉糧,眼下只要是糧食,就先拿出來賑濟百姓,不論是平民還是乞丐,只要是人,都可以按人頭在官衙先領取三日之糧。
秦瑯要求涇州全面開始抄長安抗災的作業,常平倉、征糧、糧票·····與此同時,號召百姓全力捕蝗,推廣食蝗。
當天,涇州城中的百姓、災民,甚至是乞丐們,便都領取了衙門發放的三日口糧,按了手印領了糧,然后被組織起來去捕蝗、曬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