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元璹越看那軍功簿越皺眉,就好像嗓子里咽了只蒼蠅一樣難受,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開口。
“此番衛公接連大捷,上達天聽,陛下聽聞也是非常興奮高興,來前特意交待,讓我等定要向衛公好好請教,問清戰役詳情,到時也好轉奏陛下得知。陛下先前聽聞衛公接連奏捷,都是驚嘆連連,這樣的戰績,真是古今都少有啊。”
秦瑯不屑的瞥了鄭元璹一眼,“我不信陛下會說這樣的話,我這仗根本算不得什么,陛下當年為天策上將,掌國之征伐,南征北戰,打了多少漂亮的戰役,以少勝多,以弱敗強,就比拿中原大戰的武牢關之戰,僅以數千騎破竇建德十萬河北雄師,那才叫一個漂亮,若是放眼整個華夏歷史,我這次的戰績就更不值一提,遠有霍驃騎封狼居胥,近有代國公北伐滅國,我不過是擊敗區區一些西戎蠻羌而已。”
鄭元璹被秦瑯拿話堵的心頭難受,一時都開不了口。
秦瑯淡淡的又來了句,“莫非沛國公對我這軍功簿有懷疑,認為我虛報了軍功?”
“不敢不敢。”鄭元璹搖頭,可卻又道,“我大唐軍功向有制度,戰有上陣中陣下陣,獲有上獲中獲下獲,也還跳蕩沖鋒二等三等之功,這些兵部都有嚴格的評定標準和查驗制度的。”
“某當然清楚這些,鄭公若是覺得我記錄的軍功有問題就直說,若是覺得沒問題,那就恕秦某還有公務在身,不能奉陪了。”
唐儉見氣氛緊張,便笑著過來圓場。
“衛公,我等也是奉有圣命前來,身負職責,都是為陛下為朝廷辦事,還望衛公諒解。”說著,他便指出了自己的懷疑之處,比如秦瑯先后幾次報捷,加起來斬首四萬左右,可這次他們前來,卻點驗到了五萬多只耳朵。
“衛國公為何不保存首級以備查驗,為何只存耳朵?”鄭元璹也發難,“首級可辨認面目,知是黨項羌還是吐谷渾賊,知是青壯還是婦孺。”
秦瑯聽出他話外之意,只拿個耳朵出來,誰能判斷出這個耳朵的主人究竟是一個黨項羌兵,還是一個吐谷渾兵,或者只是老弱婦孺,或者干脆就是唐軍陣亡戰死者的,又或者是他們從大唐百姓尸體上割下來的?
甚至是直接殺良割耳冒功,畢竟這耳朵只能分出是左耳還是右耳,只能保證一只耳朵代表一個人頭,不能代表這人頭的身份。
“以往我大唐可從未有過以耳朵為軍功憑證的。”
秦瑯呵呵一笑。
“當年郯國公羅士信統軍,向來都是以割耳為憑,朝廷也沒有說不算數的。至于我為何割耳為憑不取首級,那是因為戰事緊張,我以五百鎮西軍守五星堡,對抗三萬人的圍城,以寡敵眾,孤軍堅守,何其不易,哪有功夫割腦袋并帶回還保存起來?”
“再者,我此后反擊,轉戰奔襲千里,這么多首級,我如何帶?試問一下,我又要打仗,又要趕路,還要帶著幾萬顆首級,如何保證瞬息萬變的戰機不被錯過?”
“是幾顆死人頭重要,還是敗敵復土重用?”
秦瑯一邊幾個問題反擊,鄭元璹唐儉二人都閉上了嘴。
不是他們沒法回擊,而是秦瑯的話也是有些道理的,雖然他其實也回避了為何非要割耳不取首級,畢竟大唐立國十幾年,打的仗無數,別人都能以首級為憑,為何秦瑯就不能。
再者,他們之前質問秦瑯,耳朵難以辨認身份這事,秦瑯也沒回答。
“報功四萬,點驗耳朵卻五萬余,衛公又要做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