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的樂聲充滿寨子。
淡水社的番民們正載歌載舞,簡陋的木寨內,堅立著百來座干欄,寨子中央,有一片巨大的空地,此時的空地上番民們在高興的殺鹿宰豬烤肉。
今日是寨中喜慶的日子,是酋長巴德的兒子阿杰成親的日子,年輕的小伙子迎娶的是同屬阿加族,是鳳凰山八社之一的水尾社酋長之女。
同屬一族的兩社,一住淡水溪北,一住淡水溪南,隔溪相鄰,平時關系也都不錯。
水尾社送親的人來了數百,帶著無數新娘子的陪嫁之物,十八頭豬,十八只鹿,還有十八只野雞和野鴨,又有八頭牛和八匹馬。
此外還有九匹絲綢九匹布,九盒茶葉九盒鹽,另外牛角梳子象牙筷子等各色陪嫁也有一大堆,卻多是先前從淡水寨跟漢人處買來的。
淡水社的酋長今天格外高興,從大清早就開始讓人殺豬宰牛,并將幾天前就開始捕獵得到的野鹿野豬野兔野雞,河里捕到的各種魚蝦一起拿出來擺宴。
一口口大鐵鍋擺起,這些鐵鍋也是從漢人手里換來的,每口鐵鍋都是財力的象征。
“港口的漢人差不多要屈服了吧?”
水尾社的酋長馬卡是個彪壯的漢子,今天特意穿上了絲綢制成的袍子。
在他的對面,淡水社長巴德正在給他倒酒,這酒也是港口換來的,比起他們自己釀的酒,不知道好喝多少倍,不過價格也十分昂貴。
“嗯,他們已經半年沒有收到一塊樟腦了,而且我們也許久沒有去他們那里買貨,現在又要被我們社收回賣給他們的那塊地,他們連落腳的地都沒有了,當然慌了。那姓梁的管事,數次來找我商談,希望我們能夠再合作,哈哈哈。”
馬卡端起牛角酒杯,輕抿一口酒,這酒確實醇厚有勁,只是后勁也有一些大,部落里的男子喜歡喝酒,可也經常被這酒弄醉。
“不能輕易松口,那些該死的漢人,聽說他們把我們的樟腦運過海,在那邊簡單的再加工包裝一下,轉手就能獲得十倍之利,真當我們是傻子嗎?而他們賣給我們的那些商貨,也是十分昂貴,我們拼命的煉香,結果最后全替他們干活賣命了,這怎么能成呢?”
巴德笑道,“要不了多久,他們就得屈服了,到時我們每擔三十貫錢,就能換到更多的漢人商貨了。”
做為僅鄰著淡水港漢人的番社,馬卡的水尾社和巴德的淡水社一樣,都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一開始他們也只是跟漢人交易些自用的東西,后來他們發現這些漢人的商貨很受歡迎,于是他們開始把販來的漢人商貨,再販到其它部落去賣,甚至賣到大山里的山地族。
他們輕松的就賺到了幾倍的差價。
后來又干脆向山里的生番收購樟腦香,再轉手賣給漢人。
這就樣,兩邊倒賣,低買高賣,倒是獲利豐厚。
不過如他所說的一樣,雖然他們沾漢人的光賺了不少利,可是最后這錢卻又大多都流進了港口漢人商鋪里,他們把賺來的錢買漢人販來的衣料布匹,鐵刀鐵鍋,甚至是瓷器陶器木器,各種首飾針線等等,那里總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不少的社民,甚至都在漢商那里賒欠了許多錢款,到期無法償還,還得付利息,買東西記賬的時候固然爽快,喝酒買刀的時候也舒服,但被催賬的時候總是不痛快的。
他們最后只能痛罵漢人奸詐,于是干脆就把樟腦價格提高,一加再加,還要求漢商把貨物降低價格。
漢人不同意,他們就封鎖淡水港,不許他們去與其它部落接觸交易,甚至要收回賣出去的地,就是要逼迫漢商們退讓。
“如果那些奸詐的漢商仍然不答應呢?”馬卡道,“你知道我們現在都快要離不開他們的商貨了,而且我們現在收購了太多的樟腦,甚至好多也是還沒付錢的,山里已經催的很急了,再不付款,他們可就要急了。”
“再等等,漢人肯定比我們更沉不住氣。”
“如果,我是說如果他們依然不肯退讓呢?”
巴德咬咬牙,“真要是那樣的話,那我們就集結人馬,把港口給搶奪回來,到時里面倉庫里的貨物就全是我們的了,甚至那三千多人,也都是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