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忙之時,全家下地搶種搶收,平時男人負責照顧地里莊稼和上山打柴,女人們則要養蠶織布,家里人一年四季的穿著,都是自給,還要拿出些絲和布去賣了補貼家用。
松明燭其實就是一些含油特別多的樹枝伐下來后,劈開曬干,然后再綁起來充做照明之物,這種松枝油脂高燒起來容易,但消耗大,且煙多。
可對于這些普通的百姓們來說,晚上的照明是用不起油燈和蠟燭的。蠟燭是貴族才用的起的,那是用蜜臘和一些白蠟蟲屎做成的,生產不易,價格很高,一支普通的蠟燭都有數十文錢,一支蠟燭能買二斗米,這不是普通百姓能用的起的。
而油燈費用也不低,從動物油脂到植物油,但便宜的油一斤也總得幾十錢。
所以對于如老劉這樣的普通百姓來說,晚上是黑暗的,他們晚上一般是冬天燒一堆火既取暖又充當照明,而夏天的時候,則多是直接用點松明枝等做個火把。
這些山上尋找來的松枝,費些功夫不用本錢。
不是農忙時節,晚餐很簡單。
就著昏暗的燈光,一家幾口人圍坐廳中桌前,搭著芋絲煮的米飯,芋桿制成的芋酸菜,小兒子以前釣的魚曬成的小魚干泡發后煮的干雜魚湯,還有一個野菜水煮。
劉氏給婆婆先盛好飯,再給老劉盛,兒女們則自己盛飯。
一家人吃飯很安靜,也吃的很快。
雖然晚餐簡單,可大家卻很知足,經歷過隋末亂世,忍受過饑餓煎熬的老劉他們,不會浪費一粒糧食,雖然現在早已經不缺糧了,天天吃白米飯都可以,但老劉家很少吃白米飯,總會搭一些雜糧。
不是搭芋頭,就是搭山藥,要么搭上高粱,要么搭些時令蔬菜野菜,老劉家也養豬,還養了雞和鴨,但是家里很少吃肉,也就逢年過節時,才會從灶膛上掛的熏肉上割一點點下來打打牙祭。
雞鴨下的蛋,平時都是攢起來賣的,也只是家人過生日的時候,才會特意煮兩個雞蛋給壽星。
吃完一碗芋頭飯,老劉抹了把嘴,又低頭仔細的檢查了遍陶碗,確認沒有剩下一粒糧食后,才放下了碗。
“小六把魚湯吃了。”老劉偏愛的對小兒子說道,獨臂端起最后一點菜湯倒進兒子的飯碗,看著兒子把他吃的干干凈凈。
“爹,今天鄉里來人,說武安州提升至一級戰備警戒,十四歲以未成丁的中男,也抽調部份到縣里集結待命,我被點中了。”
老劉愣了一下。
“你大哥先前隨著錢兵曹出征關北,你二哥前些天又做為團結兵被征往鎮南關了,你是我最后一個兒子了,怎么還要征你?”
小劉放下碗,也抹了下嘴,“我想去。”
老劉嘆口氣,“打仗總是很危險的。”
“鄉里說我們只是去縣里集結待命,做些訓練,頂多協助下縣城治安防守,不會去打仗的。而且說了,去了縣里,吃住縣里全包,而且每天還有一升糧、十文錢的補貼呢。說不定,到時還能再發一套衣衫鞋襪。”小劉今年十四,生于大唐立國那一年,那一年隋朝天子楊廣在江都被弒殺。
“什么時候走?”老劉嘆聲氣,問。
“明天一早,咱們平登堡一共有十個人,另外咱們錢郎君封地的另外兩個屯,也還各有五個人,一共是二十人。”
老劉沉默著,一張滿是皺紋的臉,在明暗不定的松煙微光中,猶如雕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