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八年三月。
杞麓湖畔秀山下,爨歸王看著跟隨自己十余年的阿姹,常年習練武藝的她雖然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但看著卻依然年輕,有如少女般健美。
這些年,她對自己是毫無保留的付出,甚至有如一個姐姐在照顧一個弟弟。
“阿姹,我有一個想法。”
“你說。”阿姹一如繼往的對丈夫信任著。
他掃視了一遍周圍,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湊到她耳邊低語一陣。
阿姹的眼睛猛的睜大了許多,眼中滿是不敢置信,臉上也沒了半點血色,慘白慘白。
“你說什么?”她顫抖著聲音道。
“阿姹,這是為了我們爨氏,也是為了我們的孩子,我知道這樣對你太殘忍了,可那秦瑯絕非易與之輩,我若不肯拿出些真正讓他放心的來,他是不會相信我的。”
“可是我跟了你十八年,十三歲便嫁給你了,我為你生下三個孩子,我們······”說著,阿姹說不下去了,泣不成聲,這個在烏蒙部落里能頂半邊天的女蠻將,在丈夫面前從來都是小女依人般的溫柔,可現在,丈夫卻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知道你委屈了,可是我們如今面臨的是滅頂之災,稍有不慎就可能要舉族滅絕,阿姹,就算我欠你的。秦瑯這人雖狠辣無情,但對女人卻是名聲不錯,那金雞垌的阿儂,跟了她之后便還不錯,甚至他對阿儂之子也視如已出······”
“你不要說了,歸王,我們何必要如此,大不了我們跟句町儂金虎一樣,跟他們拼了,實在不行,我們也往南遷!你們爨氏本就是漢朝時南遷的漢人,與孟李等共稱南人八姓,當初舉族避禍南遷滇地,不也經營了這么大的家業,如今就算這里呆不住,可我們繼續往南,那邊的諸蠻遍地,并沒有什么太強的勢力,我們一樣有機會重整旗鼓,再創家業的······”
爨歸王搖了搖頭,“談何容易,如今這家業,是我爨家歷代先祖,用了近五百年才打下來的,當年南遷創業,家族上下一心,才能在這蠻荒之中立足建立基業。然而你看現在的爨家,一盤散沙,內斗不止,這樣的爨家一旦樹倒就是猢猻散,哪還可能團結一心,再說,秦瑯也不會讓我們爨家南遷的,你以為那句町儂三娘,還有如今自稱蠻皇的孟谷悮能有什么好結果?不會的,秦瑯現在不動他,只是暫時而已,不出三五年,秦瑯便會揮兵渡江,將他們一一掃滅······”
阿姹顫抖著,甚至絕望著。
她怎么也想不到,這個自己深愛甚至崇拜的男人,在這種時候會說出如此無情的話來。
“你不要拋棄我,就算死我也愿意陪你一起。”
“阿姹,我信你,我也愛你,可我身上還肩負著爨氏家族,我不僅是你的丈夫,我還是孩子們的父親,爨氏五百年打下來的基業,不能毀于我的手上!”
阿姹顫抖著,“你父親才是爨氏的家主。”
爨歸王向阿姹跪下,扶著她的手,“阿姹,我求你了,為了爨氏,為了我們的孩子們,你就委屈一下吧。”
“你是個男人,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呢?”阿姹突然覺得丈夫是如此的陌生。
“我向你保證,將來一定會把你接回來的!”
阿姹慘笑。
十八年的一心付出,結果卻換來這樣的結局,有如晴天霹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