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西道江上,隨波逐流。
大河濤濤,水渾且紅,自秦瑯幾次稱此河為紅河后,倒也讓這個名字迅速傳播開來。
紅河上很熱鬧,如今成了交滇之間最繁忙的交通動脈,通海都督府立足穩固后,河上船只絡繹不絕。
沿岸也新增了許多熱鬧的碼頭市集。
隔段距離便能看到一座嶄新的城堡或是碉樓、烽墩、燈塔,這是沿紅河航線設立的,專為保障這條交通動脈,每一座軍堡、碉樓邊,也將成為一個新的移民點。
順江而下,船很平穩,秦瑯坐的是水師的大船,船上并不顛簸,船上的早餐也很豐富,總少不了紅河里捕釣上來的鮮魚。
阿姹在甲板上練槍。
那天的漢式衣裙早已換掉,重又穿上了烏蠻的服飾,這衣衫沒有漢式的華麗,但很修身。
一桿白蠟桿紅纓大槍在她的手里舞的翩若游龍。
秦瑯現在都已經有點習慣了她的存在,一開始她只是搭乘了一條小船,后來航程有些無聊,秦瑯便也叫她來船上聊天,本只是想看能不能看破點她們夫妻的虛實目的,沒成想,聊多了幾次,倒發現這女子確實也挺不容易。
她曾經視爨歸王為天,如今天崩了。
她喜歡舞槍練箭,也喜歡喝酒,酒量而且很好,只是平時不怎么說話的她,一旦喝酒后,嘴也就絮叨起來。
她會說起曾經的一些往事。
比如烏蠻各部的關系,烏蒙部落里的生活,她小時候,正是前隋進入滇地,爨氏內亂,烏蠻諸部夾在中間動蕩之機,各部經常往來掠奪征戰,他父親是部落里勇敢的戰士,而她母親是遠近聞名的美人。
“我母親是個仁慈的女人,寨里所有人都說她跟菩薩一樣,家里下人仆婦們犯了事,我母親也從不大聲責怪她們,而若有人病了,母親也會幫忙請醫抓藥,對了,我母親還是個有名的巫醫,懂許多藥方草藥,能治許多疾病。她對來求醫問疹的人從來沒拒絕過,有錢沒錢都治,沒錢的就欠著,但是欠下的醫藥費,多數是還不上的,她也從來沒有追討過。”
說到這,她眼中有淚。
“這么菩薩般的人應當長命百歲才對,可是后來居住在我們烏蒙部下游的阿旁部,這個我們部落手下屢次敗將,卻在我父親接受爨氏征召領部落勇士出征之際,無恥的偷襲了我們部落,他們破了我們好幾個寨子,攻破其中一個寨子時,我母親當時正好在那寨中替一位寨民看病······”
阿姹吐著酒氣,醉眼迷離。
“我母親多么仁慈的一個人,卻碰上了一群無恥的畜生······”
秦瑯給她遞了塊手絹。
“我那時還小,但也明白一個道理,戰爭不會放過女人,所以我開始央我父親教我習武,在我十三歲那年,我便正式隨我父親參加了對阿旁戰的突襲,在一個雨夜,我們摸到他們的大寨,瘋狂的殺了一夜,那一夜,我殺了三個人······”
秦瑯平靜的道,“失了秩序便會混亂,最后受苦的還是底層的人,大唐這次就是要在這片土地重新建立起秩序,結束這樣混亂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