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經中書門下發出的敕旨,被朝野視為斜封墨敕。
哪怕是翰林院所分掌的草擬內制之權,他們草詔的內制詔敕也都有嚴格的范圍限制,甚至最后同樣也得經中書門下用印署名。
軍國大事,兩府議定,面奏獲旨。
中書造命,門下審計,有未當者,在中書則舍人封駁,在門下則給事中封駁之,始過尚書奉行,有未者之,侍從論思之,臺諫劾舉之。
這些說的是決策。
但信息是決策的基礎,決策的過程,就是信息的匯集、分析過程。
皇帝居于深宮,想要做出正確的決策,那么首先就要保證對信息掌握的充足、全面,否則失之差厘,謬之千里。
皇帝設立宣徽院,可不是說自己懶,不想批閱奏章,交給宦官們代為處理。宣徽院最重要的一個職責,其實是收集信息,確定皇帝不會消息閉塞,堵塞耳目。
所有奏事的章奏的副本送入宣徽院后,宣徽院會有一個專業的宦官團隊對這些奏章進行一個處理。
登記入檔,然后整理分類。
把所有的奏章根據奏事內容不同,分門別類,甚至還要分出輕重緩急等,最終把這些整理好上報宣徽使,宣徽使則將其中重要的呈報天子。
這樣一來,既過濾了一些小事雜事瑣事,避免浪費精力,又能優先處理重要的事務。
當然,朝廷的六部九寺、三省、兩府諸衙,本身也是一級級的過濾、整理、處置的機構,會把各種各樣的信息、官員們的各種奏事的札子、奏本等整理、處理。
最終匯聚在政事堂,宰相們堂議,拿出初步的處置方案,一般就是貼黃票擬,然后上報天子了。
宣徽院和政事堂職能看似重疊,但實際上這是保證皇帝權力最重要的一步。
若是沒這一步,那么皇帝雖是天下之主,但他所能看到的聽到的信息,就已經是經過宰相們過濾甚至是刪減、編輯過的了,這對于皇帝來說,是非常危險的。
皇帝通過宣徽院的宦官團隊,建立了自己的信息處理機構,保證信息的全面和真實,甚至由宣徽使等高級宦官們提供處置建議,做為決策參謀。當兩府匯報相應事務時,皇帝這邊其實已經有了準備,應對也更從容,甚至不會被期瞞。
而宣徽院的批紅權等,其實都反而還不如前面那個更重要。
北衙護軍中尉,以及邊鎮節度的監軍使,則都是皇帝試圖加強對軍隊兵權控制的直接表現。
畢竟李世民之后的大唐天子們,不管是見識還是能力,甚至是威望都遠遠不如,他們必須通過這種團隊的操作,來保證權力。
秦珪就早看透了這里面的邏輯。
知曉了宦官們權力來源的根本,所以他才不會跟秦倫一樣喊著要干死沒卵子的閹豎們。
你要干倒某一個行事囂張不法的宦官可以,但你不能沖著所有宦官去,因為這些人是皇帝甚至不是某個皇帝弄起來的,而是如今大唐皇家,是整個皇權需要的走狗。
誰敢向整個宦官體系下手,那誰就是在干皇帝,干整個皇唐李家。
這是相當愚蠢的行為,秦家雖然在朝中既是最大的外戚,又是軍功集團的領袖,但也不能去做這種事情。
到如今,皇帝、皇家、朝廷、文武、宦官、外戚各種勢力交集,早就已經十分復雜了,現如今四大支集的支撐下,朝廷是達到一個新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