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總有人刻意美化農民起義,殺富濟貧豪俠仗義忠勇正直……
你設身處地地想一想,揭竿而起的流氓無產者,腦子里根本就沒有規則意識,兩個肩膀扛個頭,殺到哪里算哪里,活命是本錢,你讓他做一個謹遵仁義道德的儒雅之士?
笑話。
實際情況是:起義隊伍里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有,無法無天是最鮮明的特色。
三梆子哭喪著臉在旁邊嘮叨,“這個峽谷倒霉死了,憋了這些天,死了一萬多人,弟兄們都知道沒出路了,破罐子破摔,有人拿著一兩銀子買酒喝……對了,聽說郭半仙要擺拜仙臺作法,乞求神靈庇佑,可是找不到豬頭三牲當祭物,只能找到馬頭……”
古代軍隊里,一般都帶著隨軍術士,占卜吉兇,請仙作法,這些人往往很受尊重,就跟“神仙”似的。
譚天保當然不信這一套。
現在義軍被團團包圍,堵在車廂峽里面臨絕境,已成甕中之鱉,靠著郭半仙擺臺作法,神靈就能保佑大軍沖出重圍?
笑話。
他“哼”一聲,沒有吱聲。
半塊餅子很快吞下肚去,疲累稍解,準備休息,天當被,地當床,隨便從大路旁扯幾把干枯的野草,當作被褥,往地上一滾,抱著兵器入睡。
剛閉上眼睛,又有士兵把他叫起來,“喂,譚天保,總管找你呢,有要緊事,快去。”
譚天保從草窩里坐起來,怒火中燒,心里暗暗罵道:“總管找我……這個缺德該死的王八蛋,剛打了我一頓,又找我干嗎?難道還沒打過癮?”
但是命令是不敢違抗的,他忍著怒氣,一百二十個不情愿地爬起來,挾了隨身長矛走向總管的帳蓬。
總管獨自睡在帳蓬里,他也沒有被褥,半倚在一堆干草爛樹葉上,見譚天保來了,竟然朝他露出了笑容,“天保,請坐。”
譚天保不敢坐,他看著夜色下總管那副模糊不清的笑容,心里覺得詫異而恐怖。奶奶的,這家伙怎么會沖我笑?我去,過去聽人說,會笑的狼才是最可怕的,他……什么意思?
“天保,有這么個事兒,明天郭半仙先生要設壇作法,需要一個助手,我琢磨著,你聰明機靈,正合適,你現在就找郭先生去吧。”
嗯?
我聰明機靈?
譚天保心下納悶兒,總管夸獎自己,怎么越聽越不是味兒?
他會把好事往我腦袋上扔?
可疑!
忽然譚天保腦袋一炸。
壞了,三梆子不是說,郭半仙擺拜仙臺缺少豬頭三牲嗎?這事兒……他的腦袋皮子一陣發麻,我的個祖宗,他們是不是找不到豬頭,就要用人頭代替?
人頭……拿我姓譚的人頭頂數!
一定是這樣,否則總管怎么會沖我笑?假模假樣的夸獎和?這群王八蛋,缺德作損冒白煙……他們看上老子的腦袋了!
以活人祭天,古來就有,只不過從漢代以后,就逐漸以豬、羊取代了。
現在,譚天保突然明白,自己要充當活牲了!
他的身子不禁顫栗起來。
從心底里發涼。
作為一個士兵,被敵人在戰場上殺死,倒也沒什么,可是被當作活牲割了腦袋擺上祭臺……這事兒可太恐怖了。
他不敢想象自己的腦袋擺在供桌上是什么樣子。
心底一陣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