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天王喊道:“拿酒來。”
一個士兵遞給她一只白乎乎的豬尿泡。
“報告將軍,酒,早就沒有了,附近又沒有燒鍋,就只有白水,剛從河里舀上來的……”
“奶奶的,水就水,廢什么話,各位弟兄,姐以這杯白水當酒,敬你們一碗,大家跟著我提著腦袋混江湖,殺遍黃河兩岸,刀頭上淌的血比喝過的酒還多,一個義字當頭掛,性命倒比鴻毛輕,跟我同生共死的弟兄們,干了姐這一碗。”
下面一片嗷嗷亂叫:
“干了,性命扔在這兒,二十年后又是一條好漢。”“是龍是狗戰場上見,官軍來了再讓他們喝一壺。”“腦袋掉了碗大的疤……”
……
火堆,一處處燃燒起來。
露宿的士兵們,升火既可以做飯,又能夜里取暖,戰場上的死馬被割下大塊的馬肉,就在火堆上烤了吃。
一群群的士兵,偎著火堆,抱著兵器,倒在地上酣睡。
譚天保作為“臨時醫官”,一直忙到深夜。
他幾乎成了整個戰場上最受歡迎的人,給別人治傷連吃飯都顧不上,士兵們給他送來烤熟的馬肉,一邊往嘴里塞一邊繼續干活。
手上沾滿傷者的血,染到馬肉上,就這么吞下去。
直到三星當頂,好容易忙出個頭緒,累得渾身骨頭痛。
三梆子掃凈一塊燃燒過的火堆,下面的土地就相當于熱炕,既防潮又防蟲,譚天保往地上一躺,熱乎乎的只覺得渾身舒泰。
三梆子在旁邊絮絮叨叨地說:“聽說,混十萬的三個把兄弟,陣亡了兩個,兵馬折了三停,混十萬眼睛都紅了,對手下說,明天要抬著棺材上戰場……”
“唔。”
譚天保把一根長矛枕在腦袋下,眼皮直打架,沒聽完三梆子后面嘮叨的是什么,就睡著了。
枕戈待旦。
……
第二天,官軍的進攻在黎明就開始了。
一片馬蹄踏著大地的咚咚聲,激蕩耳鼓,宣告著又一場激烈戰斗拉開序幕。
數千匹戰馬,在丘陵上散開來,擺了一個“撒網式”的進攻陣形,以寬大正面,向前包抄,騎兵后面跟著一隊隊的步兵。
這回,官軍進行了精心準備,進攻一開始,各只隊伍就實行了“分進合擊”的方略,一路路騎兵,和步兵互相協助,在道路上、丘陵間分成幾十路,象潮水似的蔓延前進。
幾十面戰鼓一起敲響,和著馬蹄聲,把戰場一下子就鬧得火熱。
“殺——”
黑壓壓的隊伍如同鬧蝗災時的蝗蟲過境。
義軍還是老辦法,扼守各個丘陵山包,與敵人進行短促突擊。
一群群粗布袍上染滿血跡的士兵,從丘陵山包上,從桑棵子后面沖出來,舉著刀槍殺向前去,與官軍展開短兵相接,很快,雜亂的混戰,就開始了。
官兵的策略很明顯,以騎兵突擊,以步兵鞏固,力爭逐步占領陣地,把義軍截成數段,然后憑著優勢兵力各個殲滅,這種“穩扎穩打”的戰略,很高明。
與昨天的遭遇戰不同,今天官軍是有備而來。
“沓沓沓……”
戰馬的鐵蹄,步兵的腳步,趟起漫天的煙塵。
坡上坡下,崗前崗后,戰馬盤旋沖突,人喊馬嘶聲混雜著刀槍撞擊聲,慘叫聲怒罵聲……十幾里方圓的戰場上象是沸騰了的海水在咆哮。
當然,義軍也不是毫無準備,他們也吸取了昨天戰斗的教訓,連夜組織了一只“鉤鐮槍”部隊。
混十萬的部下原有一只“槍兵”,把長槍或長矛稍加改造,綁上倒鉤,或是戟頭,專門用來鉤絆敵人騎兵的馬腿。一般四至五人一組,一個鉤鐮槍手鉤馬腿,其它人員對付騎兵,效果非常好。
當馬腿被鉤中,馬匹翻倒,騎兵掉落鞍下,不但立刻推失去戰斗力,往往還會成為其它騎兵的障礙,影響整體戰斗效果。
而掉下馬的騎兵,立刻成為俎上魚肉,被兇狠的義軍士兵斬殺。
馬匹嘶吼翻倒,人在刀光血影中吼叫、跌倒、跳躍……
激烈的混戰,雙方的部隊攪在一起,越殺越亂。
梨樹溝的上空,籠罩著一層漫漫黃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