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六百法郎的問題。”蒙日道,“而是他居然會有這樣的奇怪的主張——光居然是波,那傳遞它的以太早就該把我們撞成粉碎了!這樣荒唐的東西要是能得獎,我們會成為笑話的!除非他將這篇論文好好修改一些,去掉那些不必要的東西,要不然,我反對將獎金頒發給他。”
“我覺得現在就將獎金發出去不嚴謹,畢竟這并不算是真正的決定性的證據,我是說,那兩個實驗,應該還有其他的,更好的解釋。我覺得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應該更謹慎一點……”庫輪道。
“得了吧,庫倫!你難道有更好的解釋嗎?或者說,你找到他的論證中的漏洞了嗎?”孔多塞瞪著眼道,“波動說的確有很多還不能解決的問題,比如說你說到的以太的問題。但是難道說粒子說就沒問題嗎?別的不說,粒子說如何解釋雙縫干涉和‘波拿巴光斑’?科學的意義之一就在于發現未知,提出問題。提出問題,尤其是提出有價值的問題,有時候甚至比得出結論更重要!從科學誕生以來,我們見到過多少次舊有的觀念、見解被推翻,但我們難道可以說那些如今被推翻了的觀念見解是沒有價值的嗎?即使這篇論文中的觀點,最終被證明是完全的謬誤,即使明天一早,庫倫你就拿出了新的解釋,完全推翻了他的見解,但這謬誤本身不也能啟發思考,揭示真理嗎?所以,哪怕是謬誤,它也是有價值的。更何況,它還不一定是謬誤呢!——難道牛頓爵士就是不可懷疑的嗎?這還是科學的精神么!這樣的論文,如果都不能獲得優勝,那才是科學院的恥辱!”
要說口才,科學院中還真沒有幾個人能比得過孔多塞的,庫倫自然也不例外。知道自己和孔多塞辯論是辯不過的,庫倫便干脆閉上嘴一言不發了。
見庫倫不說話了,孔多塞便又轉向蒙日:“蒙日,你覺得呢?”
蒙日在科學院的身份影響不如孔多塞,語言能力也遠遠不如。但是蒙日卻是一個很固執的人,聽到孔多塞的問話,他便回答道:“在我和他當面談一談之前,我不能同意將優勝獎發給他。”
然后他便閉上嘴,一言不發。孔多塞也知道蒙日的性格,知道這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讓步了,便也不再說什么,而是又轉過身去對拉普拉斯道:“拉普拉斯,你呢?你怎么看?”
拉普拉斯看看孔多塞,又看看蒙日和庫倫,然后道:“我覺得……就憑那幾個數學工具,這篇論文就可以得到優勝獎……但我也覺得,他還有不夠嚴謹的地方,我也覺得我們應該邀請他來談談。”
孔多塞望著拉普拉斯,忍不住搖了搖頭。拉普拉斯的才華毋庸置疑,但是他的性格實在是有些軟弱善變。
“那就這樣吧,我們請這位波拿巴先生到這里來。我們和他談談,然后,就把優勝獎發個他吧。”孔多塞說,他略略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難道你們還有誰覺得,能寫出這樣的論文的人還不夠資格獲得這樣的一個獎項?”
大家都不做聲了。孔多塞四面看看,然后道:“很好,那就這樣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