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這種趨勢變化也意味著有越來越多的其他需求來吸引這些祖祖輩輩靠田土為生的人離開土地,同樣還意味著如果這樣一些產業的規模足夠大,一旦遭遇水旱災害,田地難以承載起百姓生活,他們還可以進入這些行業來勉強維系不至于餓死,這也能極大的消減官府的賑濟壓力和治安壓力。”
吳甡沒想到自己不經意的提到了中書科負責開海事務有些越俎代庖,應該重新明確,就這么一嘴,居然引發了馮紫英如此長篇大論的感慨,而且提及的觀點也是越來越復雜,讓他都聽得有些似懂非懂了。
“紫英,你說這么多,究竟想說什么?”吳甡皺起眉頭。
“很簡單,朝廷,乃至地方官府,在很多職責上都需要重新規劃和劃分了,像你說的中書科本來就不該管開海事務,臨時應急而已,但大家都能看到,包括海貿、造船乃至所涉及到的諸多營生,是繼續采取這樣被動的放任,需要不需要主動的介入去扶持或者管理,又或者任憑現有的行會或者會館這類民間的組織來管理,都應該好好考慮一下了,但起碼我覺得在朝廷這個層面,海貿以及一些重要的行業規劃發展和劃分,應該有一個專門的部門來承擔起職責了,比如,新設一個商部。”
吳甡被驚呆了。
馮紫英居然覺得朝廷應該在六部基礎之上新設一個部——商部?!
三省六部,這六部已經沿襲千年,從未有過更易,現在馮紫英這個家伙居然就要憑借著開海事務的出現,要新設一個商部,他這是要當商鞅、楊炎還是王安石?
見吳甡被自己的話題建議給嚇住了,馮紫英也不意外,其他都好說,哪怕是開海之略,但是要對朝廷既有架構提出改革,那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鹿友,其實你在好好想一想,我們面臨的情形是不是需要這樣做?三省六部當年不也是因為形勢需要才建立起來的么?怎么就必須要奉為圭臬,絲毫不能更改了么,哪怕時代已經完全不一樣了?”馮紫英看著吳甡,“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我深以為然。”
馮紫英的話讓吳甡震動甚大,他甚至也明白馮紫英為什么要專門找到自己來說這番話。
江南士人中和馮紫英關系較為密切的就只有區區兩三人,除了許獬、自己,也就是許其勛了,但許其勛還只是剛考中舉人,遠未進入朝廷大佬們的事業中,許獬卻因為與葉向高、李廷機等福建士人重臣關系密切而與馮紫英日漸疏遠。
唯一就是自己,方從哲對自己甚至看重,已經兩度安排人來過問了。
而此番江南之行,使得自己的聲望和影響力也得到了長足的提升,自己剛回京,便接到了禮部左侍郎顧秉謙派人來慰問,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受方閣老的委派。
但馮紫英對這些情況肯定清楚,而如此大費周章和自己闡釋,無疑是希望自己把這番觀點帶給某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