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仁面色深沉,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恐怕別無選擇,但是在做這樁事情之前,他需要做好萬全準備,另外也要和自己京中的一些關系和朋友先打招呼,避免一旦這邊躁動起來,給自己施加太大壓力。
朱志仁的煩惱就不是馮紫英考慮的范圍了,這樁事兒自己可以做,但是現在卻不合適自己來主導了。
自己主導的清軍和清理隱戶,加上將山陜商人大規模引入永平開礦建廠,已經極大的損害了本地士紳的利益,雖然這是必然的,在這些士紳依然死死抱著土地和附著于土地上的農戶不松手的情況下,這種矛盾就不可避免,但這畢竟是北地根本,尤其是自己座師齊永泰的根基之地,馮紫英不得不多考慮一些。
并不是沒有人可以與齊永泰爭奪北直隸的士民人心,像現在歸隱在家的趙南星就和齊永泰關系不睦,但是也在北地士人中有很高威望,在歸隱之前趙南星也曾任擔任過吏部尚書,一度有望入閣,但是在時任首輔申時行的排擠下被迫辭官,這一次關于趙南星有可能重新出山的呼聲也很高。
馮紫英也需要考慮齊永泰的處境,北直隸是齊永泰的根基所在,如果過于損己士紳利益而又沒能讓他們看到希望,那么勢必影響到齊永泰日后的地位,這對馮紫英來說一樣不利。
就像在大規模的冶鐵工坊、炭場、制鐵場、水泥廠都開始在遷安、盧龍建立起來,榆關港也日益興盛,這自然讓永平府的士紳們有些坐不住了。
尤其是看到大量鐵料、鐵制品和水泥源源不斷外運,加上榆關港商貿中轉,都讓這些士紳們看到了一條和傳統土地產出和尋常的榨油、磨面、販布、賣糧這一類截然不同的發財路徑。
從各個渠道反饋回來的消息,盧龍、灤州、遷安、撫寧四州縣的不少實力派士紳已經有尋求妥協,或者說主動向馮紫英低頭的跡象,畢竟時間不等人,機會更是錯過不來。
山陜商人是北地商幫中勢力最強大的一幫,無論是北直隸還是山東商人,在山陜商人面前都不夠看,馮紫英有他們的支持,的確可以不買永平府這幫士紳的面子。
“那大人,您還是要讓朱大人來主導惠民鹽場的事情?”吳耀青有些不解,“永平府的這些士紳既然已經有了這種想法,只需要我們這邊釋放出一些善意,他們就能立即簇擁過來,永平士紳以盧龍、灤州士紳實力最強,遷安、昌黎士紳次之,樂亭、撫寧士紳再次,只要盧龍、灤州和遷安加上撫寧士紳倒向我們,昌黎和樂亭的士紳已經影響不了大局了,更何況如果要攤開來,他們其中不少人更是要身敗名裂,甚至抄家滅族都可能,……”
馮紫英自然明白吳耀青的想法,看起來這是徹底收復永平士紳的最好機會,何必要把這樣一個機會讓給朱志仁?用來積累自己的影響力和威望不好么?
“耀青,我到永平也不過一年時間不到,雖然一心做事,但是你也能看到,激起了多少波瀾和非議,我聽說府衙里邊也在傳只知同知,不識知府,人言可畏啊。”馮紫英悠悠一嘆,“你說朱大人心里有沒有不舒服,有沒有起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