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順天府那一樁事兒不涉及到背后那些個大人物,便是這隨便一樁命案,都能牽扯不出不少瓜葛來,可傅大人你覺得像這種情形能夠持續下去么?”
傅試默然不語。
“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傅大人,若是馮某也學著前任府丞那般尸位素餐混日子,不出一年,馮某只把也會被安排到太常寺或者太仆寺這樣的閑官上去喝茶過日子了,若是馮某年過五旬也就罷了,可馮某剛過二十,就這樣畏首畏尾瞻前顧后,前怕狼后怕虎,何如致仕求退?”
傅試長嘆,良久方才道:“下官愚昧了,只是大人可曾知曉這西山窯之事牽扯之光,恐怕超乎大人想象啊,并非哪一人或者某幾人,也非哪一個群體,而是幾乎京中貴人皆有涉及啊。”
“馮某既然有心要厘清這西山窯之事,豈會不作了解?這每年京中薪炭,九成皆歸于石炭,價值何止億萬?”馮紫英笑了笑,“尤其是冬日每天京中百萬居民皆以此取暖做飯,戶均每日借用十余斤,按照當下石炭價格,塊煤百斤價值二百錢,每斤在二三錢,一個冬季每戶便須花銷銀錢二至三兩,若是加上其他三季煮飯燒水所用,怕不是每年開銷在五六兩?”
馮紫英對當下京中各類物價都做過一番調查,這是汪文言和曹煜協助下完成的,所列物料大概在百余種,包涵衣食住行,其中關系到食用尤重,這石炭其實也和食用息息相關,也是馮紫英關注重點。
當下石炭價格在每百斤一百五十錢到二百二十錢之間,價格根據質量和季節略有浮動,冬日里每日從右安門入城的炭車排成長龍。
除了尋常人家所用,高門大戶所用更大,尤其是像榮國府、馮府這些從臥室到花廳再到廂房耳房這些地方,均須成日燒炕燒地龍,其石炭消耗更是巨大。
粗略估算一下,這京中每年的石炭消耗花費起碼在五百萬兩以上,這就意味著西山窯的石炭產值就是這個規模,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從中謀利?便是少說一些三五十戶,這每戶涉及營生也在十多萬兩以上,而據馮紫英所知,西山窯中真正官辦和具備備案手續的不足一成。
既是如此,按照工部節慎庫要求,這礦稅便是按照每十抽一的數量來算,那也是四五十萬兩銀子收益,朝廷焉能不動心?
以往大家都閉嘴不言,一方面是無人計算過這里邊的規模和收益究竟有多大,二來的確是沒有合適人選來操持,但現在馮紫英走馬上任乃是諸公一力舉薦,肯定也就存了這方面的一些心思。
在馮紫英看來,最大原因還是因為對西山窯的產出規模有多大戶部工部心里沒多少底,以前也沒有太在意,但現在戶部、工部、商部分列,各管一攤稅課,自然都要行動起來。
只要真正把這些數據細算下來,呈交于諸公面前,其他不說單單是戶部尚書黃汝良、工部尚書崔景榮和分管財政的閣老方從哲,馮紫英相信就絕不可能不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