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懷昌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言了,涉及到帝位傳承,無論如何重視都不為過,自己這樣想,那也是因為自己站不到那個高度來考慮問題。
“張卿,此事就這樣定下來吧。”永隆帝淡淡地道:“朕也不希望出現那種情況,但現實情形擺在那里,卻由不得朕不多考慮一些,朕今年以來精力越發不濟,這等事情勞神耗力,朕也頗感倦怠,此番秋狝之后,若是能盡早敲定儲君,朕也考慮提早禪位,也好好生將養身體,……”
“啊?”張懷昌和張景秋都吃了一驚,張懷昌狐疑地看了張景秋一眼,才站起身來拱手一揖,“皇上繼位不過十年,便是龍體略有不適,也不無礙大局,立儲臣是支持的,但是若說是禪位這等事情,臣以為不可。”
這應該是幾乎所有大臣的觀點,永隆帝縱然身體欠佳精力不濟,只要永隆帝在皇位上,就有一根定海神針,而皇上那幾個兒子,朝中群臣也都不太看好,最起碼都需要好生打磨培養一番,現在驟然讓其繼位,只怕就要頓起波瀾。
永隆帝見張懷昌雖然還能保持鎮靜,但是語氣態度卻格外堅決,心里既有些安慰,也有些擔心,安慰自然是朝中群臣對自己的忠心,擔心自然就是害怕自己幾個兒子好像都很難服眾,這些文臣們都是眼高于頂的,自己幾個兒子要么年齡尚幼,要么就有性格缺陷,他從盧嵩和張景秋、顧秉謙那里多少也能知悉一二群臣們對幾個兒子的態度,這也是他最為憂慮的。
自己身體情況自己清楚,或許一兩年還能維系,再長,只怕就真的撐不下去了,可最看好的祿王才十四,兩年后也才十六歲,能支撐起偌大一個大周么?恭王更不用說,而壽王、福王、禮王都有這樣那樣的不足,若是一個尋常王爺也就罷了,但要為一國之君,那這些弱點缺點就可能無限放大,甚至成為致命缺陷。
“張卿,朕也不愿意如此,但是奈何身體不饒人啊。”永隆帝不無感傷,“所以朕希望早些確定儲君,讓其盡快適應和熟悉朝政,朕扶他上馬,送一程,也就算是了卻一樁大事兒了。”
打發走了張懷昌,只剩下永隆帝和張景秋二人。
張景秋起身,“皇上,禪位一說,還請慎言,朝中諸公只怕都不樂見。”
“唔,不樂見,呵呵,景秋,你說朕是該歡喜,還是該悲哀呢?”永隆帝臉上露出一抹落寞的苦笑,“朕的身體朕最清楚,總不能拖到最后來托孤吧?朕還沒有那么戀權,不早些交到皇兒手上,難道真要等朕一閉眼就天下大亂,朕不敢啊,……”
張景秋覺得永隆帝要求還是過于苛刻了,不說恭王太年幼,但祿王都是十四了,兩三年后也是十六七歲的青年了,哪怕欠缺一些經驗,但善惡是非卻已經能辨析了,而且在青檀書院讀幾年,基本朝務也大致了解了,哪就那么讓人擔心了?
壽王、福王、禮王皆已成年,而且雖說表現平平,但也沒有什么特別差的地方,頂多就是平庸碌碌罷了,有朝中重臣輔佐,也不至于有什么大礙,怎么皇上卻始終覺得這三位就坐不穩帝位呢?
當然,你非要讓壽王、福王和禮王他們三位要去與同齡的馮鏗、楊嗣昌這些杰出英才相比,那就沒辦法了,可天下又有幾個像馮鏗、楊嗣昌這樣絕才驚艷的人物?
張景秋還真的就猜準了,永隆帝就是將馮紫英和自己幾個兒子比,越發覺得自己幾個兒子庸碌不堪,心里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