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這一次的婚事,老夫的決定是……”
突然,晉侯的聲音不緊不慢的響起了:“士大夫,能先聽本侯說上幾句嗎?”
士會頓住了,過了好幾息時間之后才道:“君候既然有言,老臣自然恭聽。”
在眾人的目光之中,晉侯站了起來,不緊不慢的說道:“士大夫,你有大才,無論是本侯還是趙孟對你一直以來都是極為欣賞的。以你之才早該進入六卿之列,但你卻不得其門而入,你可知道是為何嗎?”
晉侯的話立刻讓士會臉色發生了變化。
這其實是說到了士會的痛處,眾所周知趙盾最為信重的三人之中就有士會之名,然而其他兩人中行林父和郤缺早就是六卿之位,只有士會一人如今還是個大夫。
士會道:“還請君候賜教。”
晉侯等待了一下,然后才緩緩開口道:“這當然是因為當年文公所定的被廬之法。除姬姓十一氏可為卿,其他諸氏只能為大夫、士人。你士氏出自祁姓,更是遠官之列,能位列大夫其實已然不易了。”
士會沉默片刻,點頭道:“君候說的是。”
魏相聽著晉侯這番話,心中也是有所感慨。
春秋時代其實和戰國時代乃至后世不同,這個時候的出身是非常重要的,說是投胎決定命運也不為過。
由于晉國如今的公族是出自晉昭侯的弟弟曲沃桓叔一脈,屬于小宗篡位大宗,因此晉國歷代國君對自己的兄弟們是無比忌憚,基本上都是要把這些公子們斬盡殺絕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晉國國君們就不可能依靠諸公子來鞏固權勢,于是他們就將目光投向了親戚們。
以親戚而言,自然是同姓親戚最親,血統越近的越親,因此晉文公在被廬之法時就規定以胥、籍、狐、箕、欒、郤、柏、先、羊舌、董、韓這十一個都出自姬姓并且和晉國公族十分親近的氏族來作為六卿人選,也就是“近官”。
除了這十一氏之外,同屬姬姓的其他氏族優秀人才們可以充當大夫,也就是所謂的“中官”,魏相所在的魏氏就屬于這個行列。
再下來,不是姬姓的他姓之人,就負責填補剩余的權利空缺,出任一些中等官職和小官。
所以說,春秋時代的人只要投胎對了,天生的前途就是要比別人更加廣闊,就是能夠達到別人一輩子努力也達不到的地步。
這和戰國時代諸侯唯才是舉不拘一格提拔底層士人顯然是一個巨大的反差。
話說回來,也正是有了這個被廬之法,所以趙盾的父親趙衰明明極得晉文公的信重但卻長時間都沒有成為卿士,直到晉文公晚年因為權利制衡的原因才不得不打破這個規矩,將趙衰也提拔成為晉國之卿。
如果趙衰不是贏姓趙氏而是姬姓十一氏,甚至是魏相所在的姬姓魏氏,那都早就成為晉國之卿了。
士會現在這個情形,其實就是當年趙衰的重演。
只不過現在晉侯突然提起這個話題,魏相總覺得里面似乎有什么深意?
魏相突然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下意識的轉移目光,發現竟然是上卿趙盾。
趙盾朝著魏相微微一笑,神情有些怪異,怎么好像帶著幾分……同情?
下一刻,晉侯的話語再度響起:“說到被廬之法,其實也不是沒有例外。趙孟之父趙成子(趙衰)乃是贏姓之人生前也同樣位列卿位,這是為何?固然是因為趙成子功勛卓著忠心耿耿,但同樣也因為趙成子和文公乃是連襟近親,故此才能夠有此殊榮。”
士會再次點頭,道:“君候所言極是。”
晉侯同樣點頭,大有深意的說道:“所以啊,這結親的時候就不能去和那些小之又小的家族結親,要考慮到自己的未來和前途,更要講究一個門當戶對才是啊,士大夫。”
魏相倒抽一口涼氣,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特么的,這晉侯說了這么一大堆話,就是為了針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