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兮款款道:“將軍不必多禮,妾身受之不起,聽聞將軍差人挖掘墳穴,若是不嫌我家護衛麻煩,還請將他一并葬了吧。周稠隨非兵士,然追隨我顧家五年,功勞不小。身以為他在世時有諸多朋友,死后也應有諸多戰友,便是去了陰間也不寂寞。”
“小姐高義,某心服。”張孝武道。
軍士、顧家護衛、商隊車夫與百姓的尸首并排被葬在胡楊林中一個大坑中,商隊的人,顧家的人和死士營將士們圍成一圈。
張孝武看著他們的尸體,神情有些恍惚,戰場上死人見的多了,這絕不是第一次。他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經的手下閔二郎、莫清、陶望翁孫,仿佛坑中埋葬的也是他們。
深吸一口氣,張孝武再次看了一眼,他敬了個另一個世界的軍禮,以此來告別曾經替自己擋刀的人,曾經和自己在一起吃飯的人,曾經一起談論女人的人,曾經一起暢享將來的人,曾經的袍澤。
手下士兵不明所以,但見張孝武如此敬禮,也紛紛舉起右手到眉間,不知何意。商隊與顧家人以為這種手勢是張孝武家鄉送別逝者,便同樣效仿敬禮。
張孝武放下手來,高升吟道:“今日,我送一首詩給你們,我的戰友,我的兄弟們。
北地軍旗獵,胡楊碧血寒。
揮刀殺胡夷,舞矛斬頑敵。
寸土埋忠骨,微邸釋大義。
強軍云霄氣,漢郎拓萬里。”
隨后,他用木板在地上掘土填埋,其他士兵紛紛隨后,一捧捧沙土蓋在尸身上,很快埋出了一座墳穴。張孝武從胡三萬手中接過一塊木頭做成的墓碑,立在墳前,著人用石頭壘起來。張孝武蹲在地上,輕輕撫摸了幾下那胡楊木做的“墓碑”,上面寫著大家的名字。他一個個讀完他們的名字后,再次嘆了口氣,轉身離開。其他士兵也面帶悲愴地轉身離開。
倒是顧家的人和商隊的人有些情緒低落,站在此處久久不愿離開。尤其是百姓們的親人,在軍士走后,才跪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顧家的三位小姐眼睛通紅,既是為士兵哭,也是為護衛周稠哭,還是為百姓哭。
二小姐顧若兮心中暗暗發誓:“若是我學好了希氏醫術,定然要救活更多的人,不讓你們早早地死去。”
張孝武參加完葬禮之后,便帶著手下在沙匪尸體堆中察看尸體的傷口,總結著經驗以應對接下來的戰場變化。昨夜一戰,偷襲的沙匪反被伏擊,留下四百多具尸體,而今被整整齊齊地擺放于一處空地之中,顯得蕭瑟凄涼。也許這些沙匪也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妻子,有自己的人生,甚至有自己的夢想,但現在他們都是一具具尸體,冰冷的尸體。
天空中響起了鷲鳥的叫聲,他抬起頭看去,只見十幾只禿鷲盤旋在此,也許是因為張孝武身邊站著三十幾個士兵的緣故,這些禿毛畜生不敢下來吃尸肉,卻不肯離去,只能嚎叫著,想要用難聽的哭喪聲驅趕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