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淵表演結束,場面一時寂靜下來,只有伙計小二的吆喝聲不時傳來。
好一會兒之后,藍袍書生才放下茶杯,神情詭異的看著錢淵,“知道嗎?剛才我一度猜測你是杭州織造府的……”
國字臉忍不住大笑著連連點頭,“如果重設市舶司,杭州織造府的鎮守太監是最高興的。”
藍袍書生伸手點點錢淵,“知道為什么嗎?”
錢淵茫然起身搖頭。
國字臉詳加解釋道:“市舶司被廢之前一直為內宦把持,當初寧波市舶司太監賴恩收取賄賂處事不公才導致爭貢之役,后來夏貴溪趁機彈劾裁撤市舶司。”
藍袍書生笑著接口說:“所以市舶稅入內庫,和戶部并不相干。”
錢淵扯扯嘴角,特么誰想得到這么復雜啊,這樣看來,當初朱紈自殺還不僅僅是閩人所為,估計太監也插了一腳,對了,夏言的死估計也和這事有關聯,世上就沒有不記仇的太監。
朝中有人提議重設市舶司,于是就有了后來慘烈的東南倭亂?
有可能,因為市舶稅和文官集團是不相干的,而且在他們看來,是那些太監從自家口袋里搶錢!
真是黑眼珠見不得白銀子!
不要市舶司,只要別做的太過分,那些倭寇就算劫掠也很少搶到富商世家頭上,禁海也無所謂,反正走私利潤高,他們無非是打這些算盤罷了。
但這些人的如意算盤很快就破碎了。
誰都沒有想到,在朝廷再次禁海之后,走私貿易雖然沒有停止,但倭寇侵襲內陸越來越瘋狂,到最后釀成那場東南倭亂。
錢淵腦子有點亂,事實和史書上差的也太多了點,他依稀記得《萬歷十五年》中描述這是一場資產主義萌芽和保守勢力之間演化的戰爭,但沒想到和朝中黨爭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系,而且還不僅僅是文官集團的內斗。
國字臉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錢淵臉上變幻不定的神色,良久才輕聲說:“還沒請教?”
“在下松江華亭生員錢淵。”
“這位是嘉靖二十六年進士王鳳州。”國字臉指著藍袍書生介紹道。
“啊,原來是鳳州公!”錢淵大驚失色起身行禮,如今王世貞已經名揚天下,和李攀龍等人因推崇效法盛唐而合稱七子。
王世貞微笑點頭,從去年末離京之后,類似的場景見得多了,如果這小家伙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反而奇怪了。
一陣和風細雨卻節節攀高的彩虹屁之后,錢淵看向那位國字臉,能和王世貞為友的應該也不是什么普通角色吧?
王世貞笑著伸手道:“這位是我的同年,嘉靖二十六年進士張居正。”
錢淵毫無預兆的打了個嗝,嘴角抽搐不已,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突然見到這個時代最頂尖的政治家,這讓他心臟有停止跳動的跡象。
不過錢淵很快反應過來,拱手稱了一句張前輩后將注意力集中到王世貞身上。
張居正很牛,非常牛,但對于目前的錢淵來說,王世貞才是他需要重點攻克的目標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