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金家原本只是蘇州走街串巷的貨郎,直到二十年前金宏接手家業。
從一個貨郎到買下第一間鋪子,從戰戰兢兢參與海貿到后來投入張四維門下,金宏用了二十年讓金家成為蘇州商界不容忽視的存在。
不過金宏也有煩心的地方,已經二十出頭的長子花天酒地,家中產業如果交到他手上,估計幾年時間就能敗光了,還好就在去年,新納的小妾給自己生了個幼子,活潑可愛,看上去像個讀書種子呢。
自己至少還能再干二十年,到那時候幼子也長大了,說不定都中舉甚至中進士了,到時候長子穩重點讓他經商,次子出仕……
金宏捻著胡須在想心事,冷不丁邊上錢家仆人高呼一聲,“少爺回來了!”
“哎哎,真是抱歉。”大步走進來的錢淵連連拱手,“都說紹興師爺不好惹,小侄隨口抱怨幾句,結果中丞大人還真留飯了。”
“賢侄得中丞大人看重,這是大好事啊。”金宏那張肥臉上滿是笑容,綠豆大的眼睛里滿是忌憚,這小子還真和太倉王家拉上關系了。
“只可惜了金叔點的這桌素齋了。”錢淵惋惜的看著桌上琳瑯滿目的菜肴,哎呦,賣相還真不錯呢,可惜都冷了。
“明天,明天還有。”金宏哈哈笑著說:“張把總明天設宴,不知道賢侄能否賞光?”
“明天?”
“是啊,這桌素齋臨時去點的,明天一早我讓人去預定……不,今晚就讓人去,招牌菜素雞非得長時間浸泡熬制才得味。”金宏嘖嘖贊道:“吃起來極似陳年好火腿!”
“行,那就明天!”錢淵咬著牙點頭,“要是遲兩天還真吃不到呢。”
“怎么?”
“三天后出發去余姚。”錢淵拉著金宏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兩口才漫不經心的解釋道:“余姚孫家有喪事,中丞大人讓我帶著二公子代為拜祭。”
“余姚孫家?”金宏懵懵懂懂,他畢竟不是官員,也不是讀書人,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
“對了,小侄還有事和金叔說呢。”錢淵笑瞇瞇的揮手讓隨從退下。
雖然不知道孫家的來歷,但能陪同王世懋代王忬前往拜祭,這已經很能說明關系遠近了,金宏打起精神笑道:“賢侄請說。”
“父親和兄長均亡于倭寇之手,魂魄不得歸鄉,要不是金叔仗義冒雪報信,小侄和家母……”錢淵起身行禮,“再謝過金叔。”
金宏嘴角抽搐了下,饒是他心黑皮厚也有點臉紅,“哪里話,你我兩家交好十多年,分內事分內事。”
“是啊,父親當年和金叔多有生意往來,后來兩家交好。”錢淵笑吟吟的說:“小侄剛到杭州城金叔就前來幫襯……”
金宏用力揉了揉臉,這話兒越聽越不是味兒了。
“金叔也知道,小侄去年承蒙大宗師點中,理應專心舉業,只是家中無依不得已來杭州經商,如今也算有些積蓄了……”錢淵支支吾吾的說:“那馬管事是二叔的人,總不能老留著,所以……”
金宏那綠豆大的眼睛越睜越圓進化成黃豆大了,“賢侄的意思是?”
“其實呢……”錢淵身子左傾,壓低聲音做神秘狀,“鋪子賣的白糖都是用紅糖提煉出來的,是我去年在古書里找到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