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錢淵并不清楚,余姚孫家三代出了八個進士,一個狀元,一個榜眼,兩個解元,四位尚書,簡直牛上天了。
面前的孫家越是興旺,錢淵心里越是不滿,這樣的人情居然就這么隨隨便便用掉了,要不是無法反抗,真想啐那位浙江巡撫一臉!
將隨從和禮物留在門外,錢淵和王世懋在孫鋌的帶領下入了靈堂,焚香行禮叩拜,孫堪的獨子孫鈺跪拜回禮,這位也是個進士,不過是個武進士。
掌總的孫鋌匆匆離去,留下孫鑨敘話,王世懋沒多久就提出想見孫升一面。
“家父有病在身。”孫鑨面無表情的拒絕,轉身卻笑著向錢淵行禮,“當日蘇州碼頭還要多謝。”
“只是隨口一言。”錢淵嘴角抽搐了下,“等下還請文中兄指路,錢某想拜祭太夫人。”
真是鮮明對比啊,錢淵真想感謝王世懋,沒有綠葉,如何襯托出紅花。
孫鑨立即點頭應下,“就在城外不遠處,午飯后讓人指引。”
看王世懋擠眉弄眼的,錢淵咳嗽兩聲接著說:“中丞大人有封信,還望文中兄轉交。”
孫鑨恢復面無表情的神態,從王世懋手里接過信,陰陽怪氣的說:“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瞥了眼又滿臉通紅的王世懋,錢淵嘆息著繼續說:“一封回信。”
孫鑨一愣,轉頭看看腳步往回縮的王世懋,再看看也面無表情的錢淵,片刻后一聲不吭轉身離去。
……
“王民應當年好大名聲,難道以為我孫季泉是那種人嗎?”
書房里,連連喪親已經頗有老態的孫升丟下信紙,冷哼一聲,“那錢家子如何?”
“端謹守禮,也老練的很,還提出要去祖母墳前拜祭。”孫鑨頓了頓繼續說:“我看他自己不太想來這一趟,也不是……”
“我明白。”孫升微微點頭,“想必是王民應逼他來的。”
“他父兄去年喪于倭寇之手,孤身一人在杭州經商,巡撫衙門想拿捏他太簡單了。”孫鑨不屑的撇撇嘴,“王民應此人好大喜功,有擔當之心,卻無擔當之能。”
“也不容易啊……我是說那錢淵也不容易啊。”孫升靠在椅背上嘆了口氣,“凡事只看心……”
孫鑨等了半響才試探問:“那回信?”
“你代筆吧。”孫升緩緩說:“你親自帶錢家子去一趟城外墓地。”
孫鑨立即研墨持筆一揮而就,給父親過目后出了后院,將書信交于喜出望外的王世懋。
“你可以回杭州了。”孫鑨不客氣的對王世懋說:“錢……他還要留幾日。”
沒等王世懋回復,孫鑨就轉頭道:“都有了功名,還沒取字嗎?”
“沒有。”錢淵干笑幾聲,“要不文中兄替我取個?”
“這可不敢,家父才夠資格。”
“這下輪到我不敢了。”錢淵連連擺手,轉身對王世懋說:“少美,幸師爺曾提過,你拜祭之后立即啟程回杭州,我還要往寧波一行,就此分手吧。”
一旁的孫鑨贊許的暗暗點頭,能得吏部右侍郎賜字,換成其他人還不順桿往上爬,這個錢家子還真有幾分赤子之心。
將王世懋送出門外的錢淵卻在心里想,也不知道這份人情是不是耗光了,自己心不甘情不愿的……孫家人也不是傻子吧。
在錢淵的思維模式中,順桿往上爬是理所應當的,但要提防一旦失手會不會墜下深淵,這時候往上爬真不是個好選擇。
總而言之,要考慮成本、收益以及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