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銓今年七十八,女兒才十三歲,六十五歲生的……
嘖嘖,不能說明朝人很牛,應該說明朝男人很幸福。
“來,嘗嘗這茶。”項篤壽注意觀察錢淵的一舉一動,見其動作條理分明,又眼光清澈,顯然自小就得教導,并無鄙陋之處。
“是蒙頂石花吧?”孫克弘抿了口就認出了,“若教陸羽持公論,應是人間第一茶。”
項篤壽笑著點頭,問道:“錢世兄喝的慣嗎?”
雖然知道世兄只是平輩稱呼,并沒有年長年幼的區別,但錢淵還是有點不習慣,拱手道:“最近幾年家中喝松蘿茶較多。”
項篤壽知道錢淵的叔父錢錚是徽州通判,松蘿茶就產自徽州。
一旁的孫克弘撇撇嘴,“不對吧,記得淵哥兒從杭州帶了不少明前龍井呢。”
何良俊用力咳了兩聲,但孫克弘繼續說:“可憐為兄沒這口福,全讓淵哥兒送人了。”
“那是拜師禮嘛。”何良俊立即向孫克弘投去贊賞的眼神,解釋道:“如今淵哥兒拜在平泉公門下學制藝,已經近三個月了。”
“平泉公當年高中會元。”項篤壽不由點點頭,錢家子名聲不凡,又得良師教導,看來日后科場上問題不大。
“就是這趟出門,平泉公還出了三十道題,淵哥兒每日要寫三篇八股。”
“那是平泉公看重錢世兄。”項篤壽再次點點頭,又問起其他事。
因為對方尚在守孝,項篤壽的問話比較隱晦,不過錢淵有一答一,并不欺瞞,直至問到族內諸事的時候,何良俊才接過話茬。
“這事兒淵哥兒不清楚,那時候他還沒出生呢。”何良俊嘆了口氣,“都說淵哥兒類曾祖鶴灘公,其實其祖更甚之,諸位可知當年松江知府劉琬?”
何良俊眨眨眼,喂,昨天說好幫淵哥兒說好話,你想干嘛?
“鶴灘公性情直率,但從來無意傷人,更是品行高潔為人敬仰。”項篤壽面容一整,“鶴灘公與劉琬有隙,后劉琬受人誣告下獄,松江一府唯有鶴灘公秉公直言,為其辯白,才得以脫身。”
“后劉琬欲求親近,而鶴灘公一如既往。”何良俊看了眼錢淵,“鶴灘公亡故,劉琬哭祭,出資造墓,請同為華亭三杰的沈悅寫行狀,顧清書傳記。”
其實嘉興一行原本應是年后,何良俊是聽聞項家新近收藏的《女史箴圖》,才臨時起意提前趕來的,所以一些舊事也只能此時提起。
一旁的錢淵側耳細聽,心里卻在感慨,難怪前身自幼性情偏激,叔父頭鐵,這都是有根的。
弘治十七年,錢福逝世,留下三子,長子次子都是庶出,聯手打壓嫡出的幼弟,偏偏錢淵這位祖父是個執拗性子,不去找族老評理卻將兩位兄長告上縣衙。
錢氏在華亭勢大,縣令如何敢管,最后處置權輾轉還是回到錢氏族內。
最終的結果是,還沒等到處置結果,錢淵的祖父就一命嗚呼,祖母熬了幾年也隨之而去,留下錢銳錢錚兩兄弟被掃地出門,只得了些田地住宅,錢福留下的書籍、藏品一樣都沒得手。
族內處置不公,所以錢銳錢錚兄弟和族內關系向來不親近,這也是錢錚外出經商亡故,錢淵孤身赴杭,族內不管不顧的原因。
何良俊最后補充了句,“正因為此,所以十年前兩兄弟就分了家。”
項篤壽微微點頭,這倒不是壞事,如果事成,小妹嫁過去上頭就一個婆婆,人際關系簡單,沒那么多堵心的事。
看來這時代和后世都差不多……也聽懂了的錢淵在心里嘀咕,有車有房,父母雙亡。
廳內氣氛略微有些壓抑,項篤壽正準備換個話題,突然外面傳來一陣噪雜聲。
“大兄,大兄!”
一個面容略微有些尖的青年快步走進來,手里舉著一幅字畫。
“大兄,五百兩銀子,絕對劃算!”
項篤壽捂著臉覺得沒臉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