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事安排完,錢淵回了院子,那邊拿著禮單的譚氏眼睛都瞪圓了,“淵兒,這盧家……這么厚的禮!”
接過禮單看了幾眼,浙江土產、金銀玉器,甚至還有名人書畫,準備一份這樣的重禮,盧家看來花了不少心思。
錢淵笑著塞回去,“收著吧,欠著咱家的人情呢。”
嘉定一戰,幼子存活,盧鏜未必心生多少感激之情,但幼子活了下來而且經歷磨礪如今能獨當一面,盧鏜自然知道自己欠了一份多大的人情。
“那……那行。”譚氏嘆道:“前幾日項家送的年禮太重,沒辦法回禮也得多添點,正好庫房都空了呢。”
何至于此,錢淵悄悄撇撇嘴,母親其他的都好,就是有點吝嗇,小家子氣十足,當然這和幾十年前剛剛嫁進來就被掃地出門有關,開始那幾年家里過的頗為艱難。
“對了,前些日子你四嬸來過。”譚氏想起一事,“話說的怪難聽的,說什么咱們胳膊肘往外拐……”
錢淵冷笑一聲,“別搭理她們,四嬸和大堂嫂是堂姐妹,都是上海劉家的,她們娘家開了個雜貨鋪……”
這事兒李四一早就稟告過了,那日太長王家送年禮過來,消息傳出去,族人也知道錢淵和太倉王家合作分銀,眼紅要分一杯羹罷了。
現在的錢淵可不比一年多前了,很清楚這個時代喪禮的規程,去年這個時候,錢家舉喪,上門的族人寥寥無幾,幾個嫡親的堂伯堂兄弟打了個轉就出門,甚至還沒出門笑聲就傳來了。
雖然繼承曾祖錢福大部分財產、藏品的是那兩家,但如今在華亭,眾人公認繼承鶴灘公遺澤衣缽的是他錢淵。
“這事兒母親別管,都推到我身上就是。”錢淵隨口提了句,興致勃勃的看向廚房,“今晚的年夜飯兒子一個人動手!”
譚氏豎著眉頭正要反對,陸氏恰好過來,“讓叔母也嘗嘗淵哥兒的手藝。”
看了眼嫂嫂,陸氏笑道:“淵哥兒親身下廚,侍母至孝,早就遍傳華亭了。”
錢淵翻了個白眼,“叔母怕是那次回娘家……吃順了嘴吧!”
“你這促狹鬼!”陸氏瞪了一眼,轉而笑道:“不過淵哥兒這廚藝……嘖嘖,我那小叔還說過,淵哥兒以后可以寫一本食譜,定能名揚后世。”
錢淵又翻了個白眼,陸樹德這廝這小半年過的不要太滋潤,天天吃得好,睡得好也就罷了,關鍵是每次挨打總有人陪著,有時候還能在一邊看笑話……
忙了整整一下午,錢淵操持了一大桌豐盛的年夜飯。
父兄過世已經一年多了,如今錢家還要守孝,但已經不禁葷腥了,八仙桌上擺著滿滿當當十多盤菜,有魚有肉,天上飛的,海里游的,地上跑的,應有盡有。
陸氏、譚氏、大嫂黃氏、錢淵、小妹分坐下,周圍六個服侍的丫鬟,李四領著幾個仆役時不時換上新菜,撤下冷盤。
聽著遠遠傳來的爆竹聲,說著吉祥話,互相恭喜,小妹嬌笑著討要壓歲錢,陸氏時不時訓斥幾句,卻有錢淵在中間攔著,譚氏無可奈何卻掏出厚厚的紅包,就連這一年都沒怎么露面的大嫂也不禁展顏。
斟了一杯米酒,錢淵一飲而盡,轉頭看著窗外,心里感觸良多。
這一年來,歷經了多少事,自己又歷經了怎樣的心理變化……
嘉靖三十二年過去了,嘉靖三十三年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