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淵習慣性又懟了幾句,一旁的錢錚和顧承志半閉著眼品茶聽著這兩人的互懟。
這段時間這一幕已經出現太多次了,兩個人或引經據典,或拐著三個彎……最后總是以錢淵口吐英語,或者徐渭噴出紹興話而告終。
不過今天,兩人沒能盡興,外頭楊文送來幾封信。
“胡汝貞倒是挺看重你的。”徐渭一眼就認出最上面那封信是巡撫衙門寄來的。
錢淵拆開看了幾眼,“不好說,汝貞兄更看重你徐青藤,還在問你什么時候去杭州。”
“他管得著嗎?過些日子還要去松明山逛逛呢。”
“伯玉兄好像就是松明山人?”
“汪道昆?和他無關,不過據說他對你倒是另眼相看,還寫了首詩贈你?”
“那是惟錫兄的情面。”
一旁的錢錚聽著“汝貞兄”、“伯玉兄”、“惟錫兄”這種稱呼,忍不住手撫額頭覺得有點頭痛,個個都是大人物。
浙江巡撫、浙江巡按就不說了,即使汪道昆如今只是兵部武選司郎中,但文壇地位不低,詩文遍傳天下,與王世貞、李攀龍關系極好。
那邊徐渭還在嘰嘰咕咕,錢淵卻沉默下來,胡宗憲在浙江也挺難的啊,信中說直接跑到南京去告狀的士紳都不止兩三人了。
也是,胡宗憲推行提編法,又將富商單獨列為一甲,這是實打實從海商身上抽血。
在海商背后的那些大戶看來,胡宗憲比當年的朱紈更可惡,至少人家是直接明刀明槍,姓胡的卻是手段下作。
錢淵沉思片刻后直接將信遞給了徐渭,后者迅速看了遍嗤笑道:“還真不怪那位總督大人縮著腦袋。”
錢淵笑了笑,楊宜上任浙直總督已經三個多月了,在趙文華的壓迫下毫無作為,已經成了空架子,不過似乎他也并不以為意。
取過下面的信件,一封是食園的王氏,一封是紹興的孫家,還有一封來自京城。
拆開看了幾眼,錢淵的神情有些黯然,轉頭木然盯著閃爍的燈火。
“淵哥兒?”顧承志詫異問道。
“呃,沒事,沒事。”錢淵將信件遞過去,“有惟錫兄去信,又有鳳洲先生出面,殷正茂那邊無礙。”
王世貞在普通官員中地位不低,而且其父雖然沒當上大司馬,但也進了步升遷兵部左侍郎,有他出面講和,殷正茂自然沒什么話說。
但錢淵那黯然神情是為何?
錢錚接過信看了眼,忍不住也嘆息一聲。
就在上個月末,一直被關押在詔獄中的楊繼盛因病死于獄中,嚴世藩強令不得收尸安葬。
張經、李天寵早在年前就被棄市,原本錢淵還以為自己略微提了一筆能有些作用,沒想到兜兜轉轉了一大圈,楊繼盛還是沒能逃得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