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執就是錢淵的姻親好友孫克弘,兩年前這人和孫克弘來拜訪錢淵好幾次,相交投契。
這人姓潘,名允端,上海縣人,其父潘恩嘉靖二年進士,如今任浙江布政司左參政。
潘恩這個人錢淵前世沒聽說過,但后來聽陸樹聲提起,是聶豹的門生,和錢錚交好。
所以,錢淵和潘允端關系不錯……當然,能讓錢淵刮目相看的,往往都是在歷史中留下名號的。
潘允端和孫克弘算是臭味相投,兩個人都無心仕途,前者中了進士沒多少年就辭官歸鄉,花了二十多年修了個園子,這就是豫園。
邊上又過來幾個熟悉的士子,也有府學的同學,不過錢淵這兩年就去了幾次,基本沒什么印象,諸人聊了一陣,有兵丁傳話,松江府今年是最后一個搜檢入場的。
一片沮喪聲中,錢淵從容不迫的讓隨從展開竹席,用兩個箱子壓住前后,然后從懷里掏出兩個做好的耳塞……南直隸十八府洲,將近五千士子,還不知道要熬多久呢。
眾人瞠目結舌的看著錢淵安然入眠,側耳細細聽去,居然還有打呼聲。
“這都睡得著,服了服了!”
“這就叫每逢大事有靜氣,展才這兩年戰陣搏殺,自然穩得住。”
“華亭城外那一戰我就在城頭,展才兄臨陣不亂,的的確確堪稱松江英杰。”
“錢氏這一代再出英杰,不比錢塘錢氏、紹興錢氏稍差。”
“不過也挺倒霉的,據說去徽州府備考被倭寇擄走……”
“能安然脫身,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但前兩日有兩個寧國府的生員聲稱要找展才算賬……”
“讓他們來啊!”潘允端不屑道:“咱們都是松江人,都知道錢家護衛之強,一個能打他們十個!”
“嘖嘖,展才真是能文能武!”
去年臨平山一戰讓杭州人將錢淵視為萬家生佛,之后一系列的事跡在嘉興、松江、蘇州傳播開,但凡腦子沒壞的,都佩服錢淵孤身回返松江抗倭,而松江本地人更因為華亭城外那一戰將錢淵視為救星。
這小半個月來,錢淵在應考士子中名聲毀譽參半,那一半的“譽”主要就來自蘇州、松江的士子。
……
迷迷糊糊一直睡到自然醒,錢淵揉著朦朧睡眼半起身,周圍躺倒一片,不過都是半睡半醒,顯然緊張的情緒一直沒有消退。
錢淵摸出水筒和牙刷整理了下,讓隨從去問了問,倒數第二個的廬州府已經開始搜檢了,又找出月餅和潘允端幾個熟人分著吃。
“展才,是你親手做的吧?”潘允端右手拿著月餅啃了口,左手一掃將剩下的月餅全都攬走。
其他人自然不干,吵吵嚷嚷著要分贓,大伙兒倒不是缺這點吃的,只是緩解心里的緊張。
“松江的,列好隊,開始了!”幾個兵丁滿頭大汗跑過來大聲吆喝。
士子可能只在這時候才會體現出極強的服從性,迅速排成長隊,這速度不比錢家護衛隊慢。
長隊沿著貢院的圍墻緩緩前進,最后面的錢淵吸引了最多的注意力,負責次序的兵丁們個個心里在打鼓,這么大的箱子,還是兩個,這廝到底帶了什么進去?
搜檢都是十二人一輪,站在墻壁邊,脫下鞋子、外衣,兵丁們會仔仔細細將士子從頭到尾搜一遍,這幫人從不會高估士子的道德水平,甚至會用棍子敲擊士子的兩腿,看看有沒有夾著什么……
考籃更是是搜檢的重點,毛筆要扯一扯看看有沒有松動,硯臺要敲敲看看有沒有夾層,燒餅、饅頭更是要掰開看看,這種檢查方式簡直就是變態……錢淵極為想念前世的高考。
守在儀門的兵丁們都極為疲憊,一旁搜檢官員更是疲憊,從半夜三點鐘開始搜檢,到現在差不多七八個小時,終于快結束了。
“呃……這……”
前面十二人進去了,最有一輪只有一人,搜檢官無語的看著這個貌似有些靦腆的士子身邊那碩大的箱子。
錢淵利索的脫下鞋子、外衣,又將箱子打開,一件件拿出來給兵丁們檢查。
“三年一次,到現在已經有三十年了……”一個年紀稍大的兵丁喃喃道:“還沒見過這樣的!”
“這么多……說不定是瞞人耳目,肯定有夾帶!”
“那就搜唄。”錢淵無所謂的努努嘴,“反正松江府最后一個入內,而我是松江府最后一個入內,所以,不急。”
搜檢官使了個眼色,原本是一個服侍一個,現在七八個兵丁一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