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萬壽宮。
嘉靖帝斜斜靠在榻上,聽著馮保在念青詞,好一會兒才嘆道:“還是文長更勝一籌啊。”
垂手肅立的幾人臉色不一,徐渭一貫的傲然,李春芳、郭樸、嚴訥恭敬垂頭,只有袁煒一副不服氣的表情。
其實嘉靖帝這幾天心情不太好,為了個國子監祭酒,李默、嚴嵩爭來爭去,前者下獄,后者也不得不縮手。
雖然京察還沒結束,但嘉靖帝昨日下令廷推國子監祭酒,嚴嵩舉薦嘉靖二十年會試會元,選為庶吉士的華亭陸樹聲,大九卿大都贊同,唯獨徐階……
嘉靖帝知道這里面肯定有什么名堂,嚴嵩和陸樹聲從無往來,倒是徐階和陸樹聲是正兒八經的同鄉。
嘉靖帝猜說不定此事和錢淵有些關系,昨日陸炳在的時候曾經提到過,陸樹聲是錢淵的老師,女兒又是錢淵的嫡親叔母……就是不知道為什么不是和錢淵聯姻的徐階舉薦,反而是嚴嵩舉薦。
徐階得哭死在廁所里……昨天廷推自然是嚴嵩主持,第一句話就是舉薦陸樹聲,這讓徐階惡心死了。
其實徐階、嚴嵩都在做同一件事,不一定要拉攏和裕王關系密切的錢淵,但可以讓他和對方的關系出現間隙。
嚴嵩選擇舉薦陸樹聲出任國子監祭酒,而徐階選擇了林潤……呃,最應該哭死的應該是林潤,他以新科進士的身份入六科,熬上三年就能轉都察院,現在被一腳提到貴州做個縣令,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回京。
手上拿著青詞,嘉靖帝陷入沉思,對面站著的五人都凝神閉氣不敢打擾,好一會兒之后黃錦小聲道:“皇爺,錢展才求見。”
“嗯?”嘉靖帝詫異道:“他來作甚?這段時間翰林院都不去!”
“展才這不忙著迎親嘛。”黃錦笑嘻嘻道:“前兒碰了次,還嚷嚷著要老奴送份重禮呢。”
“這算主動索賄!”嘉靖帝揮揮手示意李春芳等人出去,“讓那猴子進來吧,對了,文長留下。”
匆匆忙忙走進來的錢淵額頭冒汗,拜倒在地,“學生拜見陛下。”
雖然已經步入仕途,但錢淵很人精的一直使用學生這個稱呼,這是他第一次覲見時得嘉靖帝特許的。
“起來吧。”嘉靖帝斜著眼,“是來問朕要賀禮?”
錢淵也是無語,“陛下說笑了。”
嘉靖帝哼了聲,“那就是來給你老師要官的。”
“陛下,學生是這等人嗎?”錢淵輕輕踢了腳湊過來的獅貓,“雖然平泉公是翰林院中最德高望重的學士,但學生絕不會為私事求陛下。”
“那也就是說,你不是為陸樹聲而來,對吧?”嘉靖帝冷笑道:“但朕怎么就覺得……最后還得繞到陸樹聲身上?”
黃錦在邊上湊趣補充道:“那當然是因為,展才上次干過這種事。”
錢淵干笑著抱起獅貓,上次他聲稱絕不是求娶華亭之女……最后繞回來,求娶的華亭孫女。
“文長,你說說,陸樹聲可堪祭酒否?”嘉靖帝隨口問了句。
錢淵已經很久沒見過的小黑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邁著一副囂張跋扈的步伐走到錢淵面前,抬頭看看獅貓,轉身想跳到榻上,結果一次沒成功,兩次還是沒成功……最后還是嘉靖帝彎腰一把撈起來。
這還是貓嗎?
錢淵幽怨的看了眼黃錦,都喂成豬了!
那邊的徐渭沉吟片刻,還沒說話,錢淵搶在前面嗤笑道:“陛下您這是問道于盲啊,他知道什么?”
“陛下咨詢,臣當盡述心中所想,和你有什么關系!”徐渭條件反射的一瞪眼懟道:“我不懂,你就懂了?!”
“國子監祭酒一職事關重大,哪里是你能說三道四的,也沒點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