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淵一手拎著馬鞭,輕輕甩了甩,喝道:“起來,從頭到尾說。”
趙七三哆嗦著起身,想了想才說:“聽聞少爺要成婚,老夫人和小姐都欣喜的很,還把王頭叫去商量送聘禮入京,但就在即將啟程的時候……”
宅子不大,前后兩進,門房里的響動很快傳到了后院。
“什么?這么快!”譚氏一臉的驚慌,“淵兒這么快就來了,都不提前說一聲……這這這,怎么辦?”
“母親……”才二十多歲就守寡的黃氏更是慌張,“要不……我帶著出去躲躲?”
“別慌,別慌!”小妹是最鎮定的,“就按之前說的辦,哥哥雖然嘴巴毒,但心地好,杭州城里誰不說哥哥是善人,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
讓小妹意外的是,母親和大嫂更慌了。
耳熟又久違的聲音在小妹耳邊響起,“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這話說的不錯,但你是從哪兒聽說,你哥哥我嘴巴毒的?”
小妹呆滯的轉頭看著錢淵,支支吾吾慌慌張張的說不出話來,那模樣不比后面那兩個給她鼓氣的強多少。
錢淵摸了摸小妹的發髻,溫和一笑,上前幾步邁過門檻,一掀長衫下擺跪在地上,“不孝子拜見母親。”
“淵兒,淵兒,快起來,快起來。”譚氏眼神躲閃,只顧著拉著錢淵起來,“連蒲團都沒有。”
錢淵笑著起身扶著譚氏坐下,“母親無暇入京,兒子擔心母親身子不適,急急南下,現在才松了口氣。”
似乎沒有發現屋內有些僵硬的氣氛,三個女人驚慌失措的表情,錢淵只細細向母親訴說那日十多個新科進士為儐相迎娶小七的盛景,訴說京中隨園的布局擺設,叔父叔母的殷切關懷……
譚氏是個心里沒城府的,但歷經這些事后,小妹和黃氏都長進了很多,對視一眼只能苦笑。
自從三年多前錢淵孤身赴杭,再之后幾番大戰名聲鵲起,陸續遷居杭州、徽州,聲威日重,家中諸事都是錢淵做主,明明知道不對勁卻不出口詢問,這讓小妹和黃氏提心吊膽卻又不敢開口。
錢淵從頭到尾都沒有去問譚氏,為什么之前會試之前說好入京卻反悔,為什么之前殿試后準備成親卻又臨時變卦沒有上京,甚至沒有說起食園里那些狗皮膏藥一般的族人,沒有問起為什么遷居臺州,還選在黃巖落腳。
這時候,突然有哭嚎聲在外院響起,譚氏一個激靈,聽出這是門房趙七三的聲音。
“沒什么,這廝守衛不力,只打幾棍已經是輕的了。”錢淵笑道:“如若母親、小妹和大嫂有失,或者正在戰時,立斬首級。”
屋內安靜下來,錢淵眼角余光瞥見大嫂黃氏兩只手緊緊相握,看上去很是緊張。
黃氏是嘉靖二十六年嫁入錢家的,生過一個女兒可惜夭折,之后再無所出,但和大哥很是恩愛,至今不肯再嫁。
錢淵前世下海后雖然一直沒有女朋友,但并不是沒有女人,隨意瞥了眼后忍不住細看了幾眼,不禁心里嘀咕,這姿容,這氣色……真不像寡婦啊。
就在這時候,響亮的“哇哇哇”嬰兒啼哭聲在隔壁屋內響起,黃氏猛地跳起來奔去,譚氏和小妹跟在后面但突然住了腳,回頭看去。
錢淵神色如常,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