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漂亮的孩子,紅潤的臉蛋,小小的手指頭,濃黑的頭發,錢淵伸出手指碰了碰,孩子又哇哇大哭起來。
“太熱了,別包這么厚。”譚氏利索的把孩子身上的小衣裳脫掉,“快快,拿尿布來。”
錢淵退回去坐在桌邊,端起涼茶喝了口,笑吟吟的看著這一幕,母親和大嫂忙忙碌碌,小妹湊過來小心的看著錢淵的臉色。
“哥哥,你入京之后,我們就回了杭州食園。”小妹舔舔嘴唇,結結巴巴的說:“有次母親和大嫂去上香,路過一個村莊……”
“噢噢,是個棄嬰,于是母親、大嫂發了善心收養起來了。”
“是是是,就是這樣。”
“嗯,應該是吧。”錢淵隨口答著,轉頭看見妹妹窺探的視線,笑道:“怎么?難道不是?”
“不不不,不是……是……”小妹慌的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外院趙七三等幾個門房的哭嚎聲已經平息下來,只有嬰兒的哭啼聲響徹后院,錢淵揉揉眉心笑道:“聲音可真夠大的,力氣也足,幾個月了?”
“三個……不,兩個月。”
“也不知道你小時候像不像他這樣哭的這么震天響。”
“才沒有呢,我小時候乖的很,倒是哥哥你哭的震天響。”
“噢?母親跟你說的?”
“……”
錢淵懶得再問,只在腦海中回憶,似乎前世老媽說過,自己小時候也挺乖巧的,可惜越大越皮……
好一陣兒后譚氏和黃氏才收拾好,后者抱著嬰兒坐在角落處,口里低低哼著小曲,孩子流著口水沉沉睡去。
“母親,大嫂,黃巖縣雖今年少受倭寇侵襲,但畢竟身處前線,還是遷回杭州吧。”錢淵沒有向母親、大嫂追問嬰兒,只說:“食園那邊已經空出來了,杭州城有重兵環繞,安全無虞。”
譚氏垂下眼簾還沒說話,黃氏斬釘截鐵道:“不去。”
“不去?”錢淵臉上笑容愈盛,“那就不去吧,一是母親,一是大嫂,自然由二位做主,但黃巖縣不可長居,遷往臨海縣是必須的。”
黃氏和譚氏對視一眼,婆媳倆都很是不安,還沒等他們開口,錢淵搶在前面又道:“已經誤了迎親,但剛進門的兒媳,弟媳還在臨海,母親和大嫂難道不去看看?”
“哪里有剛過門的新婦不來拜見婆婆、嫂嫂,倒讓婆婆、嫂嫂去拜見她的道理?”小妹陰陽怪氣的插嘴道:“哥哥,你說這世間沒這個道理吧?”
“哎呦,母親和大嫂都沒說話,你這個小姑子倒是來了脾氣。”錢淵調侃道:“難不成你還要給你二嫂來個下馬威?”
“那可不敢,但哥哥能來黃巖縣,她也能來吧?”小妹鼓著嘴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眼神卻有些躲閃。
錢淵端起茶盞喝了口,眼角余光掃了掃緊張的黃氏,輕聲道:“真的不想去臨海也行。”
小妹剛松了口氣,錢淵繼續道:“這棟宅子是買的還是租的,如果是買的,在縣衙里辦了契書沒有?如果是租憑的,中人是誰?”
“是買的。”譚氏斷斷續續說:“便宜買來的……”
“在嘉定,在崇德,在華亭,在杭州,我錢家護衛斬殺倭寇逾千,不可不細細查訪,就算別人是好意也要弄個明白。”錢淵臉上笑著,口吻溫和,“母親放心就是,臺州知府是我小舅,同知荊川公是我舊交,即使是黃巖縣知縣……正巧他是新科進士,是兒子的同年,一定能尋到蛛絲馬跡。”
屋內沉默下來,只聽得見孩子睡夢中的呢喃聲,錢淵玩味的看向黃氏和小妹,兩人立即避開錢淵的視線。
等了片刻,錢淵起身道:“只帶些隨身衣物用具,其他東西到了臨海縣再采買就是,小妹,陪我出去走走。”
小妹跟在錢淵身后往外走,三步一回頭看去,母親和大嫂滿臉愁容,但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