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看來,徐渭是應該開這個口的。
因為那個人是徐渭的同鄉,是徐渭的好友,更是徐渭的姻親。
他就是嘉靖十七年進士,紹興會稽人氏,前錦衣衛經歷沈煉沈純甫。
嘉靖三十年,沈煉上書彈劾嚴嵩父子,遭廷杖數十,貶斥到塞外的保安州,此地受宣大總督管轄。
嘉靖三十五年初,宣大總督楊順拐走了俺答長子心愛的小妾,因此引發長達半年之久的俺答兵圍大同右衛,后兵部侍郎江東率兵解圍,楊順不敢出兵追擊,卻屠村以良民首級冒功。
嘉靖三十六年正月,沈煉獻詩于楊順,詩中有“白草黃沙風雨狂,冤魂多少覓頭顱。”之句,嘲諷之意顯露無疑,楊順大怒。
就從半個月前開始,京中流傳一事,故錦衣衛經歷沈煉于保安州以李林甫、秦檜、嚴嵩的像作靶,日日練射不懈。
本來就是嚴黨的眼中釘肉中刺,所有人都做出這樣的判斷,嚴黨必殺沈煉。
徐渭也持這樣的觀點,在他看來,如今正在京察期間,都察院無甚作為,吏部尚書吳鵬手掌大權但事事聽從嚴嵩父子,氣焰囂張,在這種情況下,嚴世蕃不可能讓這股氣勢卸掉。
但是沈煉的回信只有那首詩,“梅花已謝杏花新”……這讓徐渭夜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紹興府士子,甚至很多浙江籍貫的官員,都將希望寄托在日日覲見面圣的徐渭身上。
但徐渭很清楚,這是條死路,在嘉靖帝沒有起意斥退嚴嵩,抬徐階上位之前,任何對嚴嵩的彈劾、攻擊都會觸怒嘉靖帝。
這一點,同為嘉靖帝寵臣的李春芳、嚴訥、袁煒自然也知道,這也是他們為什么明里暗里慫恿徐渭的原因,只要徐渭敢開口,那么他們面前的攔路石將會被嘉靖帝飛起一腳!
“拜見陛下。”四人陸續入殿,跪下行禮。
嘉靖帝手抬了抬,視線還落在桌上的三份青詞上,半響后才道:“今日文長還無頭緒?”
徐渭還沒來得及回話,一旁的袁煒搶著說:“今日文長游歷西苑,在景山盤桓許久,未來得及動筆。”
李春芳微垂眼簾,心里暗嘲,袁煒還以為是前年嗎?在陛下面前如此隨意搶話。
嘉靖帝臉色果然不太好看,轉頭看了眼徐渭,訝道:“文長何以落淚?”
徐渭依舊沉默,在心里最后盤算了下措詞,但袁煒又一次搶在前面,“文長,陛下明見萬里,有何委屈,不妨直言。”
袁煒就這性子,量窄如此。
也正因此,袁煒是青詞宰相中最早入閣的,也是最早致仕的,只在內閣待了一臉,而且是最早死的,比嘉靖帝還死的早,
一旁垂手肅立的黃錦眼角余光掃了掃袁煒,又瞄了眼默然的李春芳、嚴訥,心里感慨這些文官真是殺人不見血。
就在徐渭在景山觸情感傷的時候,錦衣衛指揮使陸炳覲見,言語中提到了沈煉一事,嘉靖帝大怒訓斥……然后就有小太監去把徐渭給找來了。